李曉昀確定自己是挨到這張臉了。

    但是很快，女人面部的觸感從她拳頭上消失，這個白衣女人倒著飄出去了老遠，鉆入地底。

    李曉昀在接觸女人的皮膚時，一股不像是肢體上傳來的寒意直沖她腦門，給她整了個由內到外的透心涼。

    蘇綢哭喪著一張臉，聲音幾近破音。

    “你們覺得這看起來科學嗎！？”

    三花在蘇綢懷里小聲的喵了一聲。

    唐姝看見遠處黑暗中企圖靠近的那些死尸一樣的人，步伐一頓，但很快他們又繼續靠近，朝他們圍攏。

    “他們越聚越多了。”

    唐姝強裝鎮定的說道，難掩聲音的顫抖。

    侯宇軒和李曉昀相互對視了一眼，皆是十分驚訝。

    唐姝不怕蜘蛛、蛇之類的東西，也不是很怕江城里那樣具有實體但長相嚇人的缺陷者，反而害怕這些理應存在于電影里的妖魔鬼怪。

    “能打嗎？”

    侯宇軒看著幾乎沒什么害怕情緒的李曉昀，問道。

    李曉昀盯著自己的拳頭，搖了搖頭。

    她那一拳打在一個正常未進化者的臉上，鼻梁骨都能給他打爆，但是顯然對這種似乎能在實體和虛幻之間相互轉換的幽靈們來說沒什么用。而且她的靈魂，雖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這種東西，感到特別的冷，那股如落冰窖的感覺還沒緩過勁來。

    “跑吧。”

    李曉昀說道。

    她雖然看不見黑暗中有什么，但是聽唐姝的語氣，這樣的東西不止一個。

    四個人一回頭就準備跑，除了唐姝齊齊腳步一頓。

    唐姝看見她們停下，也止住了想跑的腿。他們身后一片漆黑，配合著天空中散發出微光的圓月，四面八方像是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們。

    后方道路上的燈也在他們不知道的時候一盞一盞的熄滅，整個街道上的燈，只有他們頭頂上的這一盞還亮著。

    頭頂的這盞路燈，電壓不穩定的時亮時暗，分外堅挺又執著的做好它的本職工作。

    唐姝睜大眼睛看著周圍，遠處小樹林里的墓地，土壤開始翻動。

    石塊被撥開，蛆蟲被翻攪出來，白白惡心的蟲子很快布滿了整個墓地，爬在墓碑上，雪地上。

    一只腐爛的手，戴著昂貴的手表，破開土和雪的混合物，唰的一聲從地里伸出來。

    這像是一個信號。

    整個墓地的土壤驟然掀起驚濤駭浪，越來越多的死者從自己的墳墓里向上爬。有的在表層，有的在幾百年前被埋在更深的地底，還有的被困在自己的棺材里。

    一個腐爛了大半的臉從地里伸出來，下巴骨脫節，露出里面流著濃水的舌頭，長條條的黑色多足蟲在它的顱腔和鼻孔里鉆來鉆去，找不著頭尾。

    唐姝面如死灰，牙關不住的打顫。

    棺材里的人不斷捶打棺材，發出撕裂般的喊叫，震耳欲聾，咚咚的敲擊聲如同鼓點。

    李曉昀急忙打開手環上的手電筒功能，像汽車的遠光燈一樣照亮前方的道路。

    剛從地里爬出來的僵尸大隊聞到活人的味道，躍躍欲試的向她們的方向跑。

    一個尸體渾身爛的沒幾塊肉，骨節之間只有幾根筋和破爛的皮相連，肚子里的東西走幾步往下落一點。最后沒走幾步，自己壓垮了自己，手骨讓后來的僵尸絆了一跤，對方壓在了它的身上。

    李曉昀換了個方向，看著路燈熄滅的前方。

    她看清了大概的情況。

    “……”

    她沉思了片刻。

    “剛剛長了腳跑過去的是南瓜嗎？”

    李曉昀狐疑的側頭問侯宇軒。

    整個寂靜的街道活了起來，雞飛狗跳，熱鬧異常。

    唐姝清晰的聽見了電鋸的聲音，從她右邊傳來，伴隨著隨之飄來的汽油味。

    突入起來的聲音讓唐姝實打實的嚇的一跳，直接跳到唯一亮著的可憐兮兮的路燈上面，像一只貓一樣雙手雙腳著落在一個點，蹲在那兒。

    唐姝回頭，漆黑的豎瞳睜得老大。

    在她右邊斜后方的第三個房間里，出來了一個套著鬼臉面具的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手持電鋸，電鋸伴隨著他的拉鋸發出陣陣嗡鳴，冒著油煙。他家的房子窗簾打開，二樓臥室玻璃窗里映照出一個吊死的女人。

    蘇綢噗通跪在地上，抱住李曉昀的大腿，“哇——”的一聲就哭了。

    三花從她懷里摔出，四只腳穩穩落在地面，看看那些幽靈，又看看那些喪尸，貓毛一點點炸起來。

    在唐姝驚恐的注視下，那個帶著鬼臉面具的男人，像定格動畫中的人物一樣，一秒腦袋轉動一個固定的角度，一點點的，他頭的方向對準了唐姝等人。

    明明是個鬼臉面具，面具的嘴角卻慢慢越裂越大。

    “跑！”

    唐姝吼出來。

    她的身體比速度更快，直接跨步在一個又一個路燈上，像貓一樣跨越。

    那個帶著鬼臉面具的男人，拉著鋸子就沖了過來，電鋸響著摩托車一樣的轟鳴聲，伴隨著面具底下男人的狂笑，響徹夜晚。

    李曉昀看著越來越多的僵尸，密密麻麻的讓人頭皮發麻，尋思著就算自己再能打，被這么多不怕疼的東西圍毆也難逃一劫。她一手拉起蘇綢，一手拉住侯宇軒，跟著唐姝在路燈下面跑。

    肥肥落在最后，它霸氣的一個回身，瞇起眼睛弓著腰，燦金色的眼睛兇惡的瞪著那些幽靈，惡狠狠的呼嚕聲從喉嚨里冒出。

    幽靈群被這只貓嚇退幾步，停在原地一時不敢動。

    肥肥回頭看著遠去的唐姝等人，快步追了上去，它的速度極快，輕輕松松追到最前面。

    肥肥一走，幽靈們猶豫了一下，又被生人的味道吸引，繼而追著唐姝等人的步伐。

    蘇綢跑著跑著，聽到身邊傳來“唔哩哩哇啦啦”的怪聲，驚恐的扭頭一看。

    一個刻著張臉，長了腳的南瓜居然在跟她一起跑，看見蘇綢看過來，似乎還有點緊張。

    “啊啊啊啊啊啊啊！！！！！！”

    李曉昀捂住耳朵都難以阻擋蘇綢的魔音灌耳。對方現在根本不需要她拉著跑，一個人跑的飛起，一度3階的進化者跑出了二度進化者的氣勢，健步如飛。

    安娜一身隕石色的毛為她抵御住了寒冷，它作為一只進化過后的邊牧犬，跑的也不慢。但它現在滿腦子都是“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為什么要被追？誰追我？我為什么要跑？”

    介于唐姝很久沒有溜它了，它作為一只好動的邊牧犬，跑的還挺歡樂。

    唐姝雖然害怕，但是還是保持著理智，她保持著李曉昀等人能跟上的速度，找準怪物最少的地方，往這群妖魔鬼怪的包圍圈外跑。

    李曉昀感受到身后一股不正常的寒風，好像要把她的靈魂都凍僵硬。

    她回過頭，巨大的黑色馬匹占據了她的視線。

    黑色的高大駿馬身著戰甲，背上坐著一個同樣穿著戰甲的男人，銀灰色的甲胄映著月光的光輝，神圣而俊美。

    唐姝同樣回過頭來看了一眼。

    真是個美男子。

    唐姝雖然害怕，但內心仍然控制不住的想要吐槽。

    美的不禁讓人想，他要是有頭就好了。

    騎著高大黑色馬匹的無頭騎士從地下奔跑的三個人身體里穿了過去，三個人全都感覺自己血管里的血液停止流動，心臟像是再也不會跳動了。

    肥肥喵了一聲。

    馬匹和那個無頭騎士雙雙一驚，仿佛嚇了一跳一樣飛速跑開了。

    唐姝聽懂了肥肥在說什么

    只有霸氣十足的一個字。

    “滾。”

    唐姝震驚的同時也不忘在黑暗中尋找。

    在所有門窗緊閉的別墅房屋中，只有一間別墅是亮著燈的，亮著柔和的暖光燈，隔著老遠似乎都能感受到其中的烤面包的香氣。

    那間屋子在最靠近森林的地方，外層圍繞了兩圈鵝卵石，房子在鵝卵石的正中央。以房子為中心，用紅色的油漆畫著巨大的魔法陣，大的圓環中又套著小圓環的魔法陣。房屋窗戶上的窗簾半掩蓋著，露出里面裝飾用的星星燈。四五只貓頭鷹和一只黑貓蹲在房檐上昏昏欲睡，外面吵鬧的動靜似乎完全影響不到它們。

    看起來就像一間庇護所。

    唐姝心想。

    唐姝蹲在路燈上，等著李曉昀等人從后面跟上來，她在上面對下面的人喊道：“我好像看見了一間安全屋！”

    侯宇軒在蘇綢“去去去！！！去去！趕緊過去！”的聲音中做出決定。

    “過去看看！后面亂七八糟的玩意兒越來越多了！”

    唐姝聞言，開始帶路。

    這并不難過去，因為那間房屋就在這個街道的盡頭，最靠近森林的地方。

    ……

    當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敲響，沒有人敢打開自己的房門和窗戶。

    一群年輕人擁擠的堆在客廳里，沙發的每一個角落都有人坐著，沒找到自己位置的人不得不坐在地毯上或者是同伴的腿上。

    這棟房子看起來遭遇了些人為的不幸，廚房的玻璃窗破了幾個大洞，被地下室找來的木板隨意的堵著，寒風從木板的縫隙中透進來，一直灌到客廳里。

    好在客廳里的人實在太多，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寒冷。

    外面傳來鬼怪的嘶吼，還有奔跑的聲音，甚至還有僵尸錘門撞擊聲，讓這群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年輕們陷入恐慌。

    從二樓陽臺傳來吱呀吱呀的聲響，似乎是陽臺的門被風吹開了，寒流自上而下的流入這個溫暖的客廳。

    “誰去關二樓陽臺的門？”

    一個看起來十分嫵媚的女人依偎在她伴侶的懷里，開口問道。

    沒有理會她的發問，誰都不想離開人群，上去查看。

    女人環視了一圈，看向一個人。

    “薩沙？”

    那個女人叫道，沖其揚了揚下巴，示意她上去。

    所有人都看向那個被叫做薩沙的女孩，有些人面露同情，面色復雜，但是所有人都在等著她去，沒有任何一個站出來為她聲辯。

    薩沙站起身，左右環視，許多人都避開了她的眼睛。

    那個嫵媚的金發女人是個異能者，在他們這個小群體中享有女王一般的待遇。

    薩沙極不情愿的拿起一個除草用的鐮刀，這是用來在突發狀況中護身用的，她在沉默中走上樓梯。

    她另一只手扶著樓梯，一步一步的上樓，老舊的地毯發出潮濕的霉味，跳蚤們在樓梯的邊邊角角里狂歡。

    二樓并沒有什么危險，至少在她感知中沒有。

    寒風吹起陽臺的門簾，放進皎潔的白月光，很久沒上油的門在風中搖曳，咯吱咯吱的像是老巫婆在笑，回蕩在午夜里詭異滲人。

    薩沙無奈的搖了搖頭，拿著鐮刀的手放松了些，走過去拉住門把。

    外面浩浩蕩蕩的僵尸滿街游走，幽靈們無所事事的飄在空中，偶爾有幽靈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二樓陽臺門上的驅鬼令，它們重新低下頭，眼神渾濁茫然。

    薩沙驚訝的發現，今夜外面可能有人類在行動。因為她聽見了人類女子的尖叫，還有他們清晰的說話，但可能不是英文，她聽不懂那些人在說什么。

    找死。

    薩沙心想。

    沒有什么人能在外面活過一晚上，除非是女巫麾下的獵人。可是聽這尖叫聲一看就知道是誤入這里的新手。

    這又將是一個會被血染的夜晚。

    薩沙搖了搖頭，準備關上門。

    這時，她的視線被樓下一個小小的身影所吸引，剛才她以為那又是一種鬼怪，混在幽靈中，無數的幽靈從他身體里穿過去，僵尸從他身邊走過，還有那些奔跑的南瓜，長著尖耳朵面相可怖的妖精，沒有鬼怪對這個小個子有任何反應。

    但現在那個小小的身影正抬起頭看著她，臟兮兮的小臉在冷冬里凍的發青。

    這是一個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小男孩，擁有一雙罕見的紫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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