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號區像是冰冷的水下,沉入水底的人仰望著上方的水面,產生莫大的窒息感。
那些金屬的管道錯綜復雜,粗大的電纜像纏在唐姝腰間的黑色蟒蛇。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零號區內寒冷的溫度讓侯宇軒從頭涼到腳。這種時候卻反而讓他的感官放大,他能感受到自己呼吸時胸廓的收縮,還有腳底的震動,那些不斷傳遞的電流滋滋作響。
這些也許只是他放大的想象,侯宇軒一直自詡是個耐心的人,然而他卻覺得時間從未像現在這樣難熬。
上面的動靜變大,傳來一陣騷動,范伽伊下意識想握緊浮塵,結果發現手上什么也沒有,才想起浮塵早就收起來了。
對于異能和進化已經融入生活的人們來說,就好像現代人出門不讓帶手機,常年戴框架眼鏡的人帶上了隱形眼鏡,都會下意識的在某個時刻掏掏口袋或者推鼻梁。
不能、不能,集中精神控制住自己。
范伽伊不斷讓自己的手掌撐開握拳,來提醒自己千萬不要在逼迫他人動用能力之前使用異能。
那層厚重的赤銅色圓盤之上,執法者和巡邏者站成陣列。他們各自的小隊長打了個手勢,規矩的執法者和巡邏者讓出一條通道,讓他們的長官走到隊伍最前方。
蔣文昌對正在進行數據監測的技術人員微微頷首。
“能發現什么?”蔣文昌簡潔的問道。
“溫度一直在下降,空氣質量良好,其他關鍵數據受到干擾測量不出來,我們不敢貿然行動。”
圍在零號區入口前的其中一人將面前屏幕上的數據移給蔣文昌過目。
技術人員也穿著作戰服,大腿兩側掛著支架,一直豎到小腹前投影出一個又一個屏幕。
這也是賽博朋克區的產物,這種隨身多功能儀器的支架平時可輕松的折疊收回大腿兩側。
蔣文昌沖另外的管理人員招招手,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找幾個嘴嚴的,跟我一起下去。”
管理員心下了然的點點頭。
他走到隊列旁,挑出他平日最滿意的人選。
他們跟著蔣文昌下去,只會看到場景,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么。
管理員當然知道下面是什么東西,雖然對它不是完全的了解,但以他的身份權限大約知道跟賽博朋克區的降級事件有關。所以明白蔣文昌要的人對自我控制能力有極高的要求。
他挑選出平時對身體控制訓練表現很優秀的隊員,和一些性格老實的,湊齊16個人兩個小隊。
“人手夠嗎?”
管理員讓蔣文昌過目,他挑出來的都是執法者,帶著專業的頭盔,看不出見他們的長相。
“嗯。”蔣文昌應聲,轉而囑咐下屬,“把這些人的編號錄進系統里。”
“我呢?”下屬一邊記錄一邊尋問道。
“呆在上面待命。”
下屬聞言對長官比了個沒問題的手勢。
“其余的人跟我走,聽我指揮。”
伴隨著蔣文昌的話音落下,沉重的圓盤沿著它花瓣一樣的縫隙打開,反射出耀眼的金屬光澤。
“下去以后禁止使用任何進化能力,不可以運用進化能力高速奔跑、跳躍,落地的時候格外注意不要使用能力,所以落地的時候你們會摔在地面上。”
蔣文昌停頓片刻,觀察這些執法者的反應。
執行過數次清掃任務的執法者,經歷了各種進化世界,以及大大小小的突發狀況。他們并為對蔣文昌的話做出任何反應,只是認真傾聽。
“憑借你們進化者的素質以及平時的訓練,我相信這一點小傷不會對你們造成什么影響。最重要的一點,無論發生什么都不要使用你進化的能力,盡量把自己當做一個未進化的普通人。”
蔣文昌說完,旁邊測量的研究人員走過來,在每個準備下去的人手腕上綁上小型檢測儀器,上面的人可以實時觀測到他們的身體狀況。
呆在原地的執法者有些慶幸自己沒有被選中,也有些為自己失去這次大好機會而感到惋惜。
他們思緒各異,表情微妙的變化藏在頭盔之下,身體卻像雕塑一樣站在隊列之中,巍然不動。
“走!”
蔣文昌一馬當先跳下去,其他十六個人動作整齊劃一的尾隨其后,一躍而下。
耳畔傳來陣陣風聲,呼呼作響。
上面冰冷的死物在零號區卻像是貨真價實的生命體,散發出淡淡的生機,像圍攻的狼群一般注視著這里的入侵者。
蔣文昌絕對沒想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在幾百年后會被寫為一段秘史,成為他的一生之恥。
隨著下落深入,體感溫度明顯下降。
上面的人下落,下面的人等著獵物落入陷阱。
蔣文昌剛剛摔在地面,只覺得后面一陣風聲,強大的控制力迫使他不使用自己的進化能力,同時他也被按到在地。
他的鼻梁骨砸在地面,鼻子酸痛,眼角刺激出生理淚水。
后面的人一只腳踩在蔣文昌的背上,兩只手掐住他的脖子。
襲擊的人顯然有備而來,選擇在他們下來的后方發動襲擊,且不會暴露自己的面容。
蔣文昌艱難的扭頭,側著臉用余光看向后方。
上方的光照對他的視線造成影響,隱約看見白色的布蒙著兇手的半張臉,那人戴著一副框架眼鏡。
“淦!他怎么不使用進化能力!”
蔣文昌聽見牽制住自己的人發出一聲咒罵,是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
蔣文昌聽到這話一下子想通了這群入侵者的計劃,想要出聲提醒其他執法者。無奈他被掐住了脖子,喉嚨受限,后方的人還有越捏越緊的趨勢,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發出幾聲無意義的嗚咽。
“長官!”
幾個執法者紛紛落地,聽見扭打的聲音,直直沖過來。
他們也算訓練有素,這種時刻依舊記得蔣文昌的交代,沒有使用進化者的能力。
蔣文昌不斷的掙扎,侯宇軒幾乎控制不住他。執法者也聞聲趕來,他卻不慌不忙的輕笑了一聲。
“先跳下來的果然是狠角色。”
蔣文昌被侯宇軒掐的翻起白眼,依舊控制自己不動用進化能力。
后面!
他余光看見了執法者后方的影子,但沒辦法出聲提醒。
兩個人影悄無聲息的接近執法者,一人一個挑出兩名幸運兒掐住對方的脖子。幾個人在差點要出拳的時候急中生智沒有使用能力,卻也被二者鉗制住。
剩下一半的執法者去救同伴,另一半來救蔣文昌。
侯宇軒的計劃看似失敗。
然而就在此時,他們卻同時出手松開牽制者的脖子,伸出二指,直戳最靠近他們來救援的執法者的眼睛。
“轟”
不知是誰那邊的執法者使用了能力,賽博朋克區的意志瞬間出現在眾人眼中,龐然大物籠罩他們,血淋淋的巨大眼睛近在咫尺。
侯宇軒早就在蔣文昌等人下來之前想到了備用計劃。
他想過受訓練的執法者也許控制能力會強于尋常人,所以侯宇軒想到了用戳眼睛的方式來激化他們的本能反應。
就像驚悚電影或恐怖電影里的場景一樣,突然放大拉近距離的面,無論你心理層面是否害怕那些恐怖血腥的東西,都會被感官帶來的刺激嚇的一激靈。
機械手臂揮舞著纏住那名率先使用異能的執法者,機械爪刺入他的皮膚,執法者咬著牙沒叫出聲。疼痛讓他陡然控制住自己的身軀,任由機械攻擊自己沒有再使用任何能力。
“走!”
侯宇軒大吼一聲。
范訶從遲疑中回神,使用異能裹住三人直沖赤銅色的圓盤之上。
范訶卯足了勁,速度比以往任何一次要快。
不到半秒,幾個人沖到地面之上,離開零號區。
在數不清的執法者巡邏者上方,幾個人火速離開此處。
停留的久都有可能被這群身經百戰的人發現端倪。
“唐姝!”
無人的過道里,范伽伊喊了一聲,幾個人并沒有停下來,反而繼續前進。
話沒說完,但侯宇軒明白她的意思。
“來不及了,我相信她有辦法跑掉!”侯宇軒喊道。
他當然清楚唐姝的能力,那么多次經歷也讓他相信唐姝的古靈精怪能將她自己從危難中解救出來。
正是基于這種信任,他們才能在各種各樣巧妙的計劃中少走一些不必要的彎路。
范訶沒工夫和兩個人對話,就算他們決定回去找唐姝他也沒有那個精力了,放肆的使用異能大量消耗著他的體力。
不到幾秒的時間,幾個人沖出層層墻壁,來到堡壘之外。
范訶找到一處可落腳的地方停下,范伽伊接替了他的異能,籠罩幾人。
探照燈愈發密集,除了熟睡的市民,誰都能感受到軍事基地內的嚴肅氛圍。
范訶大汗淋漓,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安全了。”
侯宇軒思考片刻,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其他的,只是安慰的拍拍范訶的肩。
.......
檢測員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赤銅色的圓盤尚未合上,蔣文昌等人也剛下去不久。
一只眼白全部覆蓋著紅血絲的巨大眼睛停在赤銅色圓盤的下方一點,注視著上方的人,似乎在追捕什么東西。但它追的東西出來了,它的活動范圍卻依舊受限。
全員寂靜。
無數次訓練和實戰讓這些執法者和巡邏者依舊保持超高的素質站在原地沒有動彈,但越來越快的心跳聲依舊暴露了他們恐懼的內心。
研究員嘴巴一張一合,想說點什么,但卻像失聲了一樣,什么都沒說出來。
“唔,各位,記得今晚回去簽個保密協議。”
蔣文昌的下屬盯著那只眼睛,盡可能用他最平靜的聲音說道。
......
......
凌晨四點。
其他三個床都蓋上了白色透氣蓋,寢室自帶的夜燈沒有影響三個熟睡中的女孩。唐姝的床上被子揉成一團,人不見蹤影。
電子鐘模擬出機械鐘表發出滴答滴答的聲音,催人深夢。
其中一張床上傳來被子摩擦聲,里面的人翻來覆去似乎睡不安神。旁邊兩個進化者姐妹感覺到動靜,楚知心第一個轉醒,揉了揉眼睛,朦朧迷糊的詢問:
“怎么啦?”
蘇綢從睡夢中驚醒,整個人彈坐起來,吊帶松散的滑在胳膊上。
她脫口而出兩個字:
“蜘蛛!”
預言者做出了她對這場人類和缺陷者戰爭的第一個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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