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貸款？’
陸坤有些意外。
搞農業的小企業一般都是后娘養的，想要貸到款子可不容易·。
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就是雞場的土地不是周茂個人擁有的，而是租來的，所以沒有抵押資產，無法貸款。
這種輕資產的小廠子遇到資金困境、經營困難的事，一般都是找親戚朋友拆借，實在沒辦法的時候甚至連高利貸都敢借。
當然了，借了高利貸的，九成九以上都是還不上的，最終相當一部分人只能選擇‘人死債消’。
不過，聽周茂這么一說，貌似是從銀行借到款子。
“那你剛才說雞場再過幾個月可能得關門？這是怎么回事？”陸坤可沒忘記剛見著周茂那會兒他臉上的愁容。
說起這個周茂的精氣神又消下去了不少，緩了緩才說道，“去年雞場出事之后，銀行主動找到我，說是國家扶持農業，銀行可以提供貸款。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當時我就想‘這樣好呀’！
我算了下賬，銀行利息再加各種明里暗里的費用，相當于我每個月利息為一分八，雖然比抵押貸款高得多，但總比民間借貸強吧。
要不是這場‘及時雨’怕是得抹開面子向親戚朋友開口借錢了。”
陸坤靜靜的聽著，直接告訴他這事兒不會這么簡單，他這款子貸得太簡單，不像是這個時期銀行的作風，于是道，“那還不錯啊，接下來呢？”
“錢是順利貸出來了，可到了今年，我才真后悔貸這個款，這簡直就是一個坑！”
周茂的神情有些激憤，拳頭砸地，手上立時紅了一片，沒等陸坤勸說，他繼續說道，“這個貸款一年就到期了，必須先還上才能續貸。
我跟銀行說，我從來都是按時還利息的，能否辦理貸款延期，我愿意繼續付利息，甚至稍微調高點利息都沒事。
可銀行說了‘這不可能，如果你不按時還上，就證明你沒有還貸能力，以后也不會給你貸款！’
這是他媽什么邏輯！
明明當初說好貸款五年的，怎么才過了一年就讓我先把過去那年的貸款利息和本金先還上！
這么一大筆貸款投入到生產里，能一年回本嗎！
別說我干的是農業，全中國有哪種生意能一年就能回本的！估計只有殺頭的白粉生意了。
我有這個還貸能力，我還要貸款干嘛？
這不是逼著我借高利貸嗎？
前陣子我才剛找了民間過橋借貸，3分息，按天算！”
陸坤眉頭緊皺，他怎么聽著像是銀行給周茂設套了。
周茂如果不借那筆貸款，他抹開面子跟親戚朋友借錢，也能捱過那段經營困難的日子。
但是貸款之后，他并沒有意識到那筆款子需要當年還清上一年的本金和利息，才可以繼續五年貸款的第二年貸款，在拿到款子之后進行了經營擴張，以致于還不上款，只能找民間過橋借貸。
“我不是記得年初的時候省里出過一個支持小微企業融資的文件嘛，關于續貸還貸的問題，好像由政府出面擔保，是可以享受‘續力貸’的，你沒找當地政府試試？”陸坤想了想問道。
“找過，沒用啊！”
周茂著急上火道，“我跑了好幾趟銀行，找了他們窗口的銀行職員和銀行經理，他們都是統一口徑，必須先還貸款，銀行才考慮續貸。
我就說了，我咨詢過政府，政府說我這個可以辦‘續力貸’。
然后他們就不愿意搭理我了，說是沒聽說過。
我當時就火了，把介紹‘續力貸’政策的報紙拍在他們柜臺上，問他們是國有銀行，為什么政府的文件對他們沒效！”
陸坤疑惑道，“那你今天來這兒是？”
周茂踩滅煙屁股，嘆了口氣道，“我找人打聽到今天有省里的領導下來視察，我琢磨著能不能跟他們搭上關系。我現在已經欠高利貸一屁股債了，除非能辦成續力貸，把高利貸先還上，要不然用不了多長時間，雞場就得易手了。”
陸坤蹲得有點腿麻，拍拍腿道，“領導剛才不是過去了嘛，你怎么不上去？”
周茂嗨了一聲，搖搖頭道，“你剛才是沒看見，遠遠的就有人把我攔下了。我好不容易混進了工業區，要不是負責迎接視察的那些人怕折騰出大動靜來，早就把我攆出去了。”
陸坤揪了揪他的袖子，打了個手勢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找領導，當面跟他說。”
“你能在大領導跟前說上話？”
周茂滿臉驚喜，隨即又反應過來，連連道，“坤子，你要是能幫忙我在領導跟前說話，讓銀行給我辦‘續力貸’，我送你雞場兩成分子！”
“別別別，咱們兄弟之間不講究這個。”陸坤忙推辭道。
他理解周茂此刻‘絕地逢生’的心境，但他卻不愿意占發小的便宜，“我也就是把你帶到大領導跟前，有什么困難你直接跟他說，有什么苦水你盡管在他跟前倒，至于事情成不成的再說。
要是領導那兒的路子走不通，我就先借你筆錢把高利貸還上，起碼得先把雞場保住。”
周茂緊緊抓著陸坤的手，激動得一陣搖晃，“兄弟，謝謝你！”
陸坤笑著道，“行了行了，趕緊找領導去吧，再耽擱下去，領導改去別的地兒視察去了，到時候你更找不到人。”
趙高官身邊圍著一圈人，輪流給他匯報經濟建設工作與民生發展的成就，這會兒見陸坤帶著個人回來，倒是愣了一下，但他很快調整過來，笑著道，“我說怎么找不到你呢，原來你小子偷偷開溜了啊。”
“這位是？”趙高官抬了抬手，指著他身后的周茂問道。
陸坤把畏畏縮縮的周茂推到前邊，笑著道，“遇到發小，聊了一會兒，正巧，他也算是民營經濟建設的代表人物，要不您給個機會，讓他跟您倒倒苦水啊？”
“那行，找個地方談談。”
趙高官指了指不遠處廠子的一個小賣部，“要不就那怎么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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