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的，一家子爬過一個陡坡，眼前便滿是開闊的風景。
山風呼嘯著，嘶吼著，撲在臉上的時候冷得人直打顫，哪怕陽光十分明媚，也難以消去這凜冽的春寒。
劉麗萍挑著擔子走在前頭，腰枝屁股一扭一扭的，陸坤肩膀上蹲著個陸明哲，左手扶著他的小屁股，右手拽著想要撒歡的小光頭，大丫兒提著給陸明哲預備的備用褲子和零食，二丫兒則把磨盤大的炮仗直接扛在肩上，虎得一塌糊涂。
“快點啊，還擱那兒磨蹭啥呢？”
劉麗萍邊換肩膀邊扭頭往后邊看了一下，頓時氣不打一處來，自己男人兩只手都不消停了，拗不過倆倒霉孩子的軟磨硬泡，竟然還想伸手摘小路邊上的酸果，“你別給孩子們亂摘這東西，不干凈。”
“我們小時候不也經常吃這東西。不干不凈，吃了沒病。”陸坤嘟囔了一會兒，但到底還是把摘到手的酸果往遠扔掉了。
回想當年，孩子可沒現在的金貴，全都跟放養似的，整天都沉浸在自己的自由世界。
歸根到底，其實是計劃生育的不斷推進，使得孩子們少了。物以稀為貴，孩子們便變得金貴了。
父母們的時間精力更充沛了，但又不能再造小孩兒玩，在自家孩子給予的關懷，自然而然地便多了，也有條件、有意愿把孩子養得更精致。
劉麗萍白了自己男人一眼，繼續往前走，嘴里絮叨著，“你也不看看咱們那個時候是什么情況，天天跟著在田間地頭瘋跑，偶爾累了還藏在稻草堆里直接睡一覺......
時代變了，咱們那個時候吃了太多的苦，自然不愿意自己孩子跟當年似的，早早就把苦頭吃遍。”
“行了，緊著點兒走吧，”陸坤不樂意聽自己婆娘嘮叨個沒完，扭頭沖跟在后邊的倆閨女道，“走路主意著點啊，別腳下打滑栽進雜草叢里，那玩意可鋒利著呢，別回頭被割破臉割破手弄破相了，賴我沒提醒你倆。”
這話主要就是提點二丫兒的。
大丫兒很規矩，不會跟二丫兒似的，滿肚子壞水，消停不下來。
......
走了大概十來分鐘，總算是到了目的地。
“爺爺奶奶就是葬在這兒嗎？”小光頭原本藏在口袋的小手暖乎乎的，拽著自己老子的衣角，眼中滿是好奇的同時，又有一點點緊張。
“嗯。”
陸坤點點頭，順手把小兒子從肩上放下來，拿了個大塑料袋鋪在水泥地面上，然后再問大丫兒把衣服之類的鋪上，讓他們待會兒累了能有個休息的地方，順嘴跟他們解釋道，“這是個鴛鴦墳，左邊葬著的是你們爺爺，右邊的是你們奶奶，待會兒上香可別弄錯了。”
“爸爸，爺爺奶奶長的什么樣兒啊？”小光頭瞅了瞅兩座山丘一樣大的墳，倒是少了幾分緊張，晃晃自己老子的衣角問道。
“長什么樣......”陸坤撓撓頭，有些為難。
父母在他十歲還不到就全沒了，他對他們的印象本就不是很深刻，再加之前世幾十年的事情混一塊兒，父母的形象在他腦海中，已經很模糊了。
劉麗萍把擔子放下，給他解圍，沖幾個孩子解釋道，“你們爺爺奶奶的過世的時候，你們爸爸年紀跟還比你們二姐小一歲呢，這么多年了，哪兒還記得那么清楚。”
能記著些事兒就算不錯了，具體的形象，恐怕得在腦海中翻找好一陣，才能回憶起來。
“那爸爸豈不是年紀很小就沒有爸爸媽媽？爸爸好可憐。”
小光頭這話引起了陸明哲的極大贊同，跑到自己老子跟前，伸手便把自己老子的頭抱進懷里。
原本蹲在地上鋪東西的陸坤，差點直接栽倒在地上，回過神來的時候，才笑著用腦袋輕輕撞了撞自己小兒子冬瓜似的圓骨碌的肚子。
“大丫兒，過來給我搭把手，先把蠟燭點上；二丫兒把炮仗給你阿爹，別擱哪兒一直晃悠，趕緊過來幫我把蠟燭點上，上邊那座共同的小墳也要點上兩根。”
劉麗萍指揮著兩個女兒做事，然后便麻利地不斷從擔子的籮筐里取祭品。
“小光頭，看好弟弟啊，別讓他亂跑。還有，這季節蟲子多，別讓毛毛蟲之類的靠近他。”有些蟲子人要是沾上了，容易起一身的包。
大人也就罷了，洗個澡，擦點藥水，過個小半個鐘頭，紅腫也就消得差不多了，但要是發生在小孩兒身上，那便成了相當棘手的事情。
見這兄弟倆乖乖的坐一塊兒休息，陸坤心里松了口氣，快步走到自己媳婦身邊幫忙張羅東西。
忙活了幾分鐘，蠟燭點好了，香也燒上了，祭品也擺好了，劉麗萍才招呼孩子們過來一起祭拜他們去世多年的爺爺奶奶。
“你給爺爺奶奶斟酒，”
小光頭見自己老子拆了一打紙錢，上邊花花綠綠一串零，想著上前幫忙，結果陸坤直接揮手讓他一邊待著去，“這個得燒給你們爺爺奶奶，你還小，不能碰火。”
小光頭嗯了一聲，然后乖乖地去斟酒了。
“哎，我的小祖宗誒，你能不能消停點兒？”陸坤剛燒了幾疊紙錢，起身之后隨便朝四周瞧了一眼，便見陸明哲使出了吃奶的勁兒，費力地把那磨盤大的炮仗拖過來。
“一鳴、明哲，你倆快過來給爺爺奶奶磕幾個頭，讓他們保佑你們倆健健康康，聰明伶俐。”劉麗萍忙活完，沖著倆兒子招手道。
小光頭眉頭皺了皺，嘟著嘴有些不太樂意，伸手指著自己大姐二姐道，“為什么姐姐不磕？”
“別問，問就是磕，你們幾個都得磕。”這邊向來便有孫子祭拜時給爺奶磕頭的規矩，至于孫女倒是沒這要求。
但顯然的，為了讓這倆小子心服口服，陸坤干脆招呼大丫兒二丫兒一起陪著他倆一起磕。
反正在他心里，只要是自己的骨肉，兒子女兒都一樣，沒什么好區別對待的。
劉麗萍努努嘴，想要說什么，但到底沒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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