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奇，你干什么？”
“給他們留最后的私人空間吧，夏莎。雖然不知道夜蘿為什么叫那個男孩哥哥，但是她對于那個男孩的感情很微妙。”
里奇敲了敲夏莎的頭，嘆了一口氣。
“介于依戀和愛戀之間的感情。”
里奇順手關上了休息艙的木門，懷里的女孩實在是太累了，靠在他的肩上就睡了過去。
夜蘿抓著澤維爾的手，自己才認識他不到三天，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就算是老師也不一定比得上吧？
殿下的身子好冷，他發睫毛微微顫抖，氣息已經很弱了，如果再這樣下去，不出幾個小時就會再也醒不過來了吧！
“殿下……”夜蘿近乎夢囈地喃喃，她的眼淚奪眶而出。為什么會這么難過，明明才剛剛認識啊！
為什么……
“我叫澤維爾·凱·丹瑟，如果你想改變命運的話，就抓住我的手吧。”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面說的話。
“夜蘿一定不會讓殿下有事的。”
夜蘿深深吸了一口氣，湊到澤維爾的臉前，那蒼白的面孔沒有一絲血氣，散發出來的寒氣讓人不自覺打一個寒顫。
（她輕輕咬破舌尖，將殷紅的血液滴在了澤維爾的嘴里。她的動作是那么輕柔和青澀，身子不住地打顫。）
“咳咳……”夜蘿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她忍住了腦袋的昏沉，依然從舌尖擠出血液。夜蘿感覺自己的身體慢慢失去了力氣，從靈魂深處出現的疲倦涌了上來。
本來就嬌柔的身體更加是難以支撐，她只能跪在木板上。
她的雙眼開始變得迷離，全身都變得軟綿綿的，現在她只想沉眠過去，但是有一個聲音一直在她的腦中作響。
如果放棄了，會有很重要的人離開。
“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即便是再充盈的魔力也會被抽干。”
一個聲音出現在了夜蘿的腦海里。
眼前的一切都變了，不再是銀萊海上的小漁船，而是一座宮殿，一座直通云霄的宮殿！
夜蘿發現自己站在宮殿的頂層，云霧縹緲在城堡上，從瞭望塔向下看可以看見云海中翻滾的白鯨。白色的鳥群在城堡半腰間飛過，宮殿城堡是用黑曜玉制成的，黑色的光澤映照著黑夜，更加純粹。
最高處是小小的鐘樓，清脆沉穩的鐘聲從鐘樓上傳來，悠揚長傳，在云海里捻起陣陣漣漪。城堡的頂層往下看只能看見縹緲的云霧云海和無盡的黑暗。
“我們從哪里來？”空靈悠長的聲音響起，夜蘿一驚，猛地回頭。
黑色的長發，琥珀般的眼睛，修長的身姿，夜蘿愣住了。她完全不知道這個女孩是什么時候來的，她的到來更像是風一樣。
順著女孩的手指，夜蘿向遠處眺望，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座通入天頂的高塔。那種純粹的黑色，在黑夜中都是那么的耀眼。
黑曜玉！那個高塔也是傳說中的黑曜玉制造的！夜蘿咬了咬嘴唇，震驚地看著這一切。
她從未見過黑曜玉，或者說這個世界上幾乎沒有人見過黑曜玉。這是一個傳說，傳說中黑曜玉在黑夜也能凸顯而出，因為那是最純粹的黑色，它能吸收一切，就連光都無法逃脫！
所以夜蘿一眼看到就認為是黑曜玉，原來那個傳說是真的存在的嗎！
“滄瀾之頂，這是它的名字。”女孩輕柔的聲音卻是那么的滄桑，像是過了幾百萬年。
“不過，這不是我們今天的主題。”女孩笑了笑，她明明很年輕的外表，但是夜蘿卻感受到了長姐的感覺。
“你……是不是喜歡他？”
“……”
“……”
“誒誒誒？”夜蘿的臉頓時變得緋紅，明明上一秒還在討論起源一般的問題，為什么下一刻忽然問這種問題啊！
“沒事，不想說就算了。”女孩寬容地笑了笑，琥珀色的眼睛認真地審視著夜蘿，淡眉微微蹙起。
“如果再這樣下去，你會死的。”好久，女孩才開口。
“殿下……能活過來嗎？”夜蘿沒有回答女孩的問題。
“不會，但是他不會死。他會永遠地沉睡下去，而且你會死。”
“會死嗎？”夜蘿輕輕笑了起來，她的眼角還掛著淚水。
“那么你做出決定了么？”
“如果我還對殿下有用，他就不會拋棄我。夜蘿真的很討厭被人拋棄啊……”夜蘿輕輕說著，她的手扯著白色裙子，女孩在她的眼里看到了決然。
“大姐姐……”
“嗯？”女孩抬起眼睛，她看向夜蘿，有些疑惑。
“如果我死了，你能救活殿下嗎？”夜蘿抬起頭，毫不躲避地看向那雙琥珀色的眸子。
“可以，如果你愿意將你的靈魂交給我的話。我會將他救回來的，但是你付的起這個代價嗎？”
“夜蘿已經什么都沒有了，只有殿下愿意在夜蘿冷的時候在那個冰冷的地獄里抱住夜蘿。現在殿下冷了，夜蘿也要抱住他呀。”
夜蘿擦了擦眼淚，她的睫毛上還站著凌晨的水珠，兩眼彎彎地笑了。終于，夜蘿還是對殿下有用的！
“大姐姐，以后你能幫我照顧殿下嗎？”
“應該是你幫我照顧。”
女孩忽然出現在夜蘿的身邊，她輕輕摸了摸夜蘿的腦袋，柔順的白發襯托出疑惑的藍紫眸子，夜蘿不明所以地看著女孩。
“轟”
這個世界開始瓦解，高聳入云的城堡崩解開來，白鯨在痛苦地長鳴，夜蘿詫異地看著這一切，那個女孩摔倒在一塊下墜的破碎黑曜玉上。
“大姐姐！”夜蘿高聲呼喊，她的聲音淹沒在世界的崩壞聲中。
“你是誰——這里是什么地方——”夜蘿跑上一塊即將崩解的黑曜玉上，向著女孩大喊。
“失落之城，亞隆蒂蘭。”
女孩的嘴唇無聲地動了動，隨著腳底的黑曜玉墜入了無盡的黑暗。
“亞隆——蒂——蘭——”夜蘿一個字一個字地讀出了那個名字，她無意地抬頭，向著遠處的通天塔樓看了過去。
滄瀾之頂為什么還是完好無損？夜蘿捂住了嘴巴，遠處的滄瀾之頂巍峨聳立，天塌下來的碎片砸在看不見的塔頂，變成晶晶閃閃的粉塵落下。
“滄瀾之頂……”夜蘿忽然想起來了什么，她慢慢地說出了那個名字。
第三十四章
“殿下……”
“我在。”澤維爾摸了摸睡在床邊的女孩。熟悉的火熱之感從身體里不斷涌出來，他以為自己都要死了，但是冰冷的身體一直被暖流灌入。
現在看來，應該是夜蘿吧。雖然不知道小丫頭究竟干了什么，但是她確確實實地把自己從死亡的懷抱里扯了出來。
這里是……船艙嗎？澤維爾有些不確定，昏暗的燭光下，墻壁山有著陳舊的海域地圖。還有六分導航儀和指向輪轉式羅盤，精密的發條還在“滴答滴答”地轉動，不過這是一個二手貨，它的偏差值過大，說明其中有著重要的零件被拆除了。
澤維爾還聽到了波濤洶涌的海浪聲，海浪擊打在船舷上，“嘩嘩”的水聲帶著濃郁的海腥味來到室內，看樣子是船艙不差了。
夜蘿趴在澤維爾的正頭邊，她輕輕呼出了氣息輕撫在澤維爾臉上，像一只小貓一樣。她的一只手還扯著自己的衣袖。夜蘿睡地很熟，發出輕輕的夢囈。
“后退，舉起手。”澤維爾微微皺眉，在這個狹小的空間里，出現了第三個呼吸聲。他向著腰間摸去，本來熟悉的水手火銃已經不在了。
“如果……如果你實在找它的話，因為纏繃帶的時候就只能給你拿下來了。”船艙門前，夏莎放下手中的熱水，指了指床頭的木柜。
澤維爾沒有說話，船艙內的燈光十分昏暗，只有一盞煤油燈。他從身上撕下一塊繃帶，纏在手上，向著床頭柜摸去。
碰到了火銃，澤維爾將它拿到身前，仔細地審視著本來沾滿油漬的二手水手火銃。這把火銃變得很干凈，顯然有人十分認真地去清洗了它。
“咖嚓”裝彈，上膛。澤維爾從上衣的衣袖里拿出幾枚小型銃彈，火銃能用，甚至被涂上了機油潤滑。
“咔嗒”木門在這個時候被打開了，進來的金發男子剛想打個招呼，就被迎面而來的槍口嚇得一愣。
“舉起手。”澤維爾毫不猶豫地上膛，清晰的聲音威懾著金發男子。
“不是，兄弟，你正拿槍指著我的妻子嚷嚷呢！”里奇苦笑地舉起了手，澤維爾的警惕讓他詫異。里奇脫下了外衣，用著單薄的襯衫告訴澤維爾自己沒有攜帶武器。
“說出你們的名字，目的，以及航船編號。”
“里奇，你先出去，這里由我來處理。”夏莎抓住里奇的手臂，把他拉出門外。
夏莎重新走進門，她好奇地看了澤維爾一眼，舉起了雙手。
“我的名字叫夏莎，是一名修女，也是一名醫生。并且我的父親是一名宣絲提的醫生。剛才那個金發男子是我的未婚夫，叫做里奇，曾經是宣絲提的騎兵。”
“我們的船長埃羅在兩天前的凌晨發現了你的妹妹夜蘿，并且把你們救上了漁船。我們要去挪黎行商，你的傷很重，但是現在看來你的精神狀態較好，能讓我對你再進行一次檢查嗎？”
“站住。”
澤維爾抬了抬眼。
“你們不是漁船，或者說不是普通的漁船。你們的船上有著六分導航儀和指向輪盤式羅盤。外面嘩嘩的風聲是棱柱風向機吧？并且你們還有塔洛茲式螺旋槳，這種大型螺旋發動機一般不適用于普通的漁船。”
澤維爾頓了頓，昏暗的燈光下，他仔細看了看女孩。
“你的指甲里有著紫色的痕跡，這是莫蘭海藻。莫蘭海藻在魔藥學中是一種麻痹性極強的高危藥品。它會對人的精神產生極大的依賴性，并且再次期間對人產生不可扭轉的傷害。”
“確實是這樣。”夏莎有些詫異地看著澤維爾。
但是澤維爾在夏莎的眼里沒有看到慌張，她的眼神很溫柔，最多帶著一點驚訝。
“但是在人們有著重傷的時候，小劑量的莫蘭海藻研磨汁可以麻痹他們的痛覺。不然在復雜和漫長的手術里，他們會因為過于無法忍受的疼痛而死。”
“可以了么？”夏莎雖然很鎮定，但是人生第一次被火銃指著還是讓她的額頭冒出一滴滴冷汗。
“雖然我不知道你說的那些什么六分導航儀的設備，但是我們的船長埃羅是我未婚夫的摯友，他們打算去葉柯蘭的北方去看看。”
“而且我們打算去過葉柯蘭的北方回來就結婚。”艙門再一次被打開，里奇的腦袋探了進來。
“畢竟沒有人知道葉柯蘭的北方是什么，人類探索的盡頭是銀萊海峽挪黎半島北方的凜冬海。葉柯蘭的北方是無邊無際的凜冬海域，所以埃羅跟我說他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我就直接帶著夏莎跟來了。”
夏莎看著里奇的眼里帶著無盡的愛意。
“我叫澤維爾。”澤維爾放下了槍，僅僅是舉槍的動作都讓他的傷口再一次崩血。
“我叫里奇，里奇·朗。曾經是一名警騎，不過受不了那些送禮的風氣我就跑了。”里奇歡快地向著澤維爾打了一個招呼。
“現在是什么時候？”澤維爾看著門外，冰冷的海風一陣陣吹來。
“已經是晚上了，你已經整整睡了兩天了，小夜蘿自從昨天中午進入你的房間就再也沒有出來，所以我們都有些擔心。”里奇側身拿出幾串烤魚，打算遞給澤維爾。
“他不能吃烤魚。”夏莎默默扶額，把自己歡快的未婚夫踹了出去。
“那個，如果你真的沒事的話就再休息一下吧，我們明天早上就能到挪黎了。”夏莎向著澤維爾微微一笑。
她遞過來一碗魚湯。
“這是我媽媽教我的牛奶燉魚，你先嘗嘗吧。畢竟你已經兩天沒有進食了，我知道你對我們不信任，但是你也總要吃東西的吧！”夏莎看著澤維爾仍然是一動不動，苦笑了一聲。
漁船的駕駛艙內。
“埃羅，那個男孩居然還真的能活過來。”里奇倒滿了廉價的紅酒，遞了一杯給黝黑的埃羅。
“萬幸吧，夜蘿那個小妮子的祈禱有了效果啊。”
“你真的覺得事情會這么簡單嗎？”
“不然呢？你還真的認為是圣教說的什么魔女？你又沒有見過魔女！”
“就算如此，也只有魔女的手段可以救活那種明明幾乎已經死了的人吧？”里奇微笑，他綠色的眼睛里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芒。
“祈禱……”
“你會信祈禱嗎？我的朋友，你可要記住你的妹妹就是死在圣教的手下！”
“啪嗒”
里奇猛地站起身，他看向身后，不合時宜的碰撞門的聲音出現在了駕駛艙里。
“里奇……”埃羅的聲音忽然帶著些許顫抖。
里奇皺了皺眉，把玻璃高腳杯放在了臺板上，他有些奇怪地走向埃羅。
“你覺不覺地氣溫變低了？”
里奇沒有回答埃羅，他十分相信自己這位老友，他看向主艙里的機械機，溫度表在驟然下降，而本來精密的羅盤在瘋狂地轉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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