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繼蘭和季中杰根本插不上手，之前說讓大姐少弄點，她不聽，現在讓老太太別這么“勤快”，老太太同樣充耳不聞。

    對于倆孩子投過來的詢問目光，他們也只能感嘆一句，無能為力啊！

    好不容易享受完一頓帝王般的早餐，終于輪到季中杰發光發熱的時候了，這幾天他都會擔任送考司機。

    而且送考的車還不止一輛，前頭季中杰帶著倆孩子，尹繼蘭好不容易搶到一個副駕的位置，后頭保鏢再開一輛，載著季英杰和季家二老一起奔赴考場。

    對老一輩來說，家里一下子要多兩個大學生了，這可是大喜事兒啊，怎么隆重都不為過。

    92年的江市，街上除了大辮子公交電車，少數小汽車，再就是茫茫多的自行車大軍，從季家到江市三中的路程與往常一樣，暢通無阻。

    8:00，一行人趕到的時候，三中門口已經圍滿了趕考學子，另外還有比學生數量更多的家長。

    像季蕓蕓和趙飛揚這樣，兩個孩子帶六個大人加一個保鏢的大陣仗雖然獨此一家，但大部分人至少也有一個家長陪考，或者父母都來的也不在少數。

    車不好往里開，索性就在路口停下，然后一行人步行往那邊去。

    一路上所見，家長們無不諄諄囑咐，考生們或神情緊張，或神游天外，或心有不耐，或膽怯退縮……

    到了這時候其實說什么都沒用了，憑的是誰有大心臟，誰有真本事。

    高考作為一個相對來說公平、公正的選拔平臺，家世和背景的影響力已經被降到最低，所有人都可以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爬天梯的機會。

    當然，父母是高級知識分子出身，或者家里有權有勢的孩子，從小獲取知識的途徑更多，教育資源也更多，這無可厚非。

    但再怎么獲取資源，最終還是得落實到高考本身，總歸最終那一榔頭得考生自己敲下去。

    試想如果沒有每年一次的高考，寒門學子如何競爭？

    連機會都不可能有！

    寒門難出貴子，并不是一句玩笑。

    但高考卻是一個所有人肉眼所見的，觸手可及的，通過努力就能有收獲的公開競爭平臺，也是孩子和家長們最容易把握的機會。

    正如許多人所相信的那樣，高考改變命運！

    三中門口的橫幅鮮艷又顯眼，上面寫著1992年普通高等學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千湖省江市三中分考場。

    緊閉的鐵門內，所有監考人員都已就位，只等8:15分開閘進場。

    眼見著時間要到了，季蕓蕓和趙飛揚也告別家人，隨著人潮一點一點往前挪。

    季家人再有萬千囑咐也只能收聲止步，如今能做得都已經做了，他們當家長的都恨不得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體力借給孩子，可惜這都是奢望，進了考場一切只能靠自己。

    其實最輕松的要屬季中杰，最主要的原因當然是季蕓蕓幾乎鐵定能被京外錄取，再怎么發揮失常也不至于本科線都不過吧，所以他一點也不愁。

    再一個在他心里閨女就是最優秀的，考得好是，考不好也是，有他在，季蕓蕓肯定一生無憂。

    相比之下，尹繼蘭就沒那么放松，她是恢復高考后第一批大學生，所以對成績更看重些，而且親身經歷過的人才知道萬里挑一有多殘酷，即便對孩子們有信心，還是免不了擔心。

    季英杰的焦慮就更甚了，趙飛揚雖然進步很多，但畢竟不像季蕓蕓那么穩妥，萬一……

    季英杰拒絕去想任何一種萬一，就像最近每天必做的那樣，她開始向滿天神佛祈禱，保佑孩子在里邊兒一切順利。

    季中杰見她緊張得臉都泛白，緩聲勸道：“大姐，你別那么緊張，飛揚肯定沒問題的，他們班老師都說了，只要他正常發揮，全國的好學校盡可去得。

    咱們退一萬步說，萬一，我是說萬一啊，飛揚這次要是沒發揮好，咱們還可以送他去國外念大學嘛，他喜歡倒騰電腦其實去國外更好，我原先想著他要是愿意的話，大學畢業再去美國深造，如果他高考沒發揮好直接出去也不是不行，所以你真的不用擔心。”

    季英杰卻是不太相信：“這國內都考不好，人國外能要？”

    “嗨，你是不曉得國外大學的招生方式，最要緊的是有錢、有人、有推薦信，京大楊教授的老婆牧遙你認識吧？”見大姐點頭，季中杰才繼續道：“人家回國前就是耶魯的教授，就是米果排名前幾頂級大學，我都打聽過了，飛揚真想去的話肯定沒問題的。”

    楊國慶和牧遙兩夫妻季英杰確實知道，云瓏苑開業的時候他們在場，后來又各自單獨去過幾次，她只聽季中杰說過是很要緊的朋友，沒想到竟然是米國的大學教授，這下她倒是有些信了。

    季中杰真不是瞎說，他真就問過牧遙這方面問題。

    家里兩個孩子都有出息，保不準什么時候就想出去轉一圈，他既然認識了牧遙這樣的專家，肯定要打聽一二。

    其實他不覺得趙飛揚會考不好，他也是看大姐太緊張了，才把這個事兒拿出來說一說。

    其實季英杰也知道自己是窮緊張，于事無益不說，壞情緒可能還傳染孩子，但她就是控制不住，要不然也不會一大早四點鐘就起來拾掇一大桌吃的，純粹是神經過度興奮導致的。

    隨著考生一一進場，學校門口三兩成群的家長也陸續散開，有一些人四處尋找樹蔭，拿出隨身攜帶的小板凳，準備扎根在這一直等孩子考完，也有些人著急忙慌準備回家給孩子做午飯。

    季家人在季中杰的勸說下一起乘車返回，一堆人等在這也沒用，這又不是心誠則靈的事兒，待會兒到點了他再來接就是了。

    這邊過了大門第一道關卡的季蕓蕓兩人終于切實感受到高考的氣息，昨天兩人還討論會不會有人情緒崩潰來著，這不，實例來了。

    身后校門處突然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所有人都被驚動了，紛紛回頭看是怎么回事。

    只見有一個男生，戴著啤酒瓶底那么厚的眼鏡，看上去斯斯文文的，這會兒正抱著欄桿死活不松手，旁邊一位看著像是他媽媽的中年女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想上手拉扯，又怕傷著孩子。

    中年女人帶著哭腔道：“兒啊，你松手啊，你別哭了成嗎，咱們不是說好了，堅持考完就行，不管成績如何媽都不逼你復讀了！”

    那男生一直痛哭流涕，看起來特別凄慘：“我不考了，我不想考了，再考不上我肯定活不成了！”

    簡簡單單一番對話，所有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這男生估計已經復讀好幾次了，每次都差一點，連受了好幾年打擊，到現在已經完全喪失信心，連考場大門都不敢進，整個人都崩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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