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之間這場關于父母婚姻狀態的交流并沒有季英杰想象中那么困難，甚至可以說異常順利，因為趙飛揚全程都沒有發表過任何意見，除了點頭就是“嗯”，雖然他的表情不可避免地有些意外和凝重，但遠比一言不合就爆發爭吵要好得多，季英杰來之前的心理負擔也隨之消散了很多。
但不說話也可能是一種無聲的抗議，季英杰還是沒有完全卸下壓力。
“飛揚，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訴媽媽，沒關系，有什么說什么。”
可能季英杰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的聲音包含著著多少擔心、焦急和不確定。
趙飛揚一開始確實是很意外，他有限的人生里從沒有近距離接觸過離婚這個概念，但這并不代表他對比一無所有。
關于父母親的關系好壞，他不是沒有察覺，甚至可以說察覺得非常清楚明白，畢竟兩人從產生分歧到后來兩地分居，這整個過程趙飛揚已經處于念高中的階段，他什么都看在眼里，有些事情可能他都不知道自己已經習慣了，換句話說，在這種潛移默化中他已經有了相當的心理準備。
所以如今得知父母果然離婚，他第一反應除了意外竟然只是一個“哦”……
季英杰還是做不到絕對的狠心刻薄，看著眼前這張與趙漢生有三四分相像的臉，季英杰舍不得兒子為了那個不稱職的父親感到難堪，所以她沒有直說趙漢生出軌而且情人懷孕的事情，只簡單提了一句他也許會另外組成家庭，就把這一段揭過了。
可趙飛揚心里到底怎么想季英杰不可能猜得到。
他看多了季爺爺季奶奶那種老一輩人的相濡以沫，見慣了季中杰和尹繼蘭之間相互支持的夫妻情意，再看看他的父親母親……
他不想說父母的不是，但心里對趙漢生還是有些埋怨的，這不是他理想中父親的形象，更不是他理想中美滿和睦的家。
多年前開始季蕓蕓總是有意無意和他提起即便是女人也要為了夢想和事業而奮斗，舅舅季中杰更是做足了一個丈夫、一個父親該如何為之的榜樣，而他親生父親身影在他的生活中卻逐漸淡化，這種淡化其實是趙漢生自己不作為而導致的。
隨著年齡的增長這種印象逐漸加深，直到今天，當趙飛揚聽到季英杰說兩人已經離婚，他甚至覺得母親做出這樣的選擇并不出奇，好像這才是故事應有的結局。
除了一點淡淡的家庭從此不再完整的憂思，一點點，只是一點點……
但轉念之間，這樣的想法就隨風飄散了，因為仔細想想他的生活并不會因此有任何不同，原本他的人生里也只有季英杰和季家的存在，這些年都是如此。
至于趙漢生，是父親，但也只是父親，往后等他老了，趙飛揚當然會孝順，可要說親密，趙飛揚還是覺得自己和季家更親。
“媽，我沒事，也沒什么意見，你決定了就好。”趙飛揚微微笑了一下，反過來安慰季英杰道。
“真沒事？”季英杰著急解釋，話到嘴邊卻又不知怎么說好，“媽媽知道應該事先征求你的意見，可是我……我……”
“媽，真的沒事，你和爸爸之間的事情你們做主就好，我知道有些事勉強不來，而且我已經成年了，可以照顧好自己，無論你們有什么決定我都支持。”
季英杰預估了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可趙飛揚的反應還是超出了她的想象，他沒怎么抗拒，至少是沒有表現出抵觸情緒，她還害怕他連解釋都不愿意聽，沒成想趙飛揚反倒來安慰她。
不知不覺孩子就長大了，身上的稚氣已經漸漸褪去，看著趙飛揚逐漸硬朗的眉眼，季英杰一時有些眼眶發熱。
她情緒有些激動，強逼著自己冷靜一些，說道：“行了，你先休息吧，媽媽不打擾你了。如果你有任何想法，一定要和媽媽溝通，不要憋在心里，啊！”
得到趙飛揚的肯定答復，季英杰扯出一個微笑，偏過頭不想讓他看見自己眼角的淚光，轉身往外走。
門背后的趙飛揚沉沉嘆了口氣，往前走了幾步，一頭悶在床上。
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啊……哎！
其實趙飛揚心里并不是真的毫無波瀾，這么大的事他也需要時間來消化，但他知道母親現在最需要的是來自己的支持，那么他就給予全心全意的支持。
而且雖然季英杰說得隱晦，但他怎么會聽不明白，他那位越來越沒存在感的父親應該是外頭有人了。
艸……
趙飛揚無聲罵了一句，所以他往后該用什么態度去面對？
對于一個兒子來說，怎么著都覺得別扭，該說這是男人的通病，還是偶爾的特例？
雖然這樣的事情世界上從來少不了，但發生在自己家里……
哎，雜志是看不進去了，睡覺也睡不著。
借酒澆愁？
那也不至于，說白了也不是多嚴重的事兒，再說酒在哪放著他都不知道呢。
不過是一時有些煩悶罷了……
其實不止是趙飛揚知道了，那邊季中杰和尹繼蘭也特意把季蕓蕓叫到房里交代了一遍，他們的本意是想著萬一趙飛揚情緒不好，至少還有個同齡知情人可以去勸勸。
對于該不該告訴年僅十六歲的閨女，這個問題夫妻倆都沒有過多考慮，這丫頭成熟穩重得很，改名叫季穩穩都行。
季蕓蕓十分感謝爹媽把她從左洋的“磨人”神功中解救出來，雖然忽然得知這個消息她也有些意外，不過也就詫異了兩秒鐘而已，這件事她老早就心里有數了，詫異的點無非是沒想到姑姑季英杰竟然這么英姿颯爽，真乃女中豪杰也！
“行，我會看著表哥的，放心啦，他肯定支持姑姑的！”
尹繼蘭拍了下季蕓蕓的毛腦袋，瞪了她一眼，著意強調著：“別不當回事兒啊，真要發現了什么不對勁，一定要及時告訴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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