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鉤月大概知道“撬動司法”的含義。

    距離神選只有短短十天，可就算原被告都極其配合，起訴大公司的流程也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完成。如果是正常情況，單是等待法院受理就有可能耗上兩個月，驗證雙方提交的諸多證據(jù)、評判雙方的過失和各自承擔的責任、評判雙方各自遭受的損失，等等瑣碎的事情實在太多，這種牽動資本市場的官司打個幾年都是常態(tài)，僅僅是縮短耗時就需要晁千琳出面賣臉。

    更何況，依據(jù)現(xiàn)有法律，萬神教本身的體量之巨大已經(jīng)超越了民間團體的范疇，加上那個三觀可疑的教義，若要定性無疑就是邪教，牽扯到政法，晁千琳的臉還值不值錢可就不好說了。

    奚鉤月也難免擔心起來，晁千琳卻并不放在心上。

    “放心吧，鉤月，這不是我一個人的問題。”說著，晁千琳看向任道是。

    不知何時起，任道是的臉色也變得和曹一鳴一樣難看。

    沒錯，這不是晁千琳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所有雛子的問題。

    如果第一人的影響力會受種種社會規(guī)則限制，那么其他雛子的影響力恐怕也都難以突破社會規(guī)則，“匯聚信仰”這個說法經(jīng)此一事便會被直接證偽。

    而如果衛(wèi)語信傳遞的教義是錯的，“神選”就從根本上被動搖了——神也不知道神是如何誕生，那么神要如何決定雛子能夠成神呢？

    【原來這就是你的意思，利用神給的教義來破壞人類對神的信仰，證明神不可信，進而否決神的存在，好一個悖論啊……可是，如果神給的天命讓你順利打破社會規(guī)則呢？】

    任道是暗自想著，忽又想到另一種可能：【之前網(wǎng)監(jiān)的動搖明顯是因為家族，也就是滿月動的手腳，所以千琳是在逼想成為神的滿月去透支自己的影響力來支持她，進而借用并消耗她的公信力和因果？】

    這場暗戰(zhàn)隱蔽得讓任道是又一陣惡寒。

    這兩個女人，一個借與生俱來的資本，一個借生于世家的勢力，隔空對陣，不聲不響地把一個市值五十多億的企業(yè)生死玩弄于鼓掌之間——一旦晁千琳足以改變上述司法規(guī)則，國家權(quán)力的顏面就只能在欣朗身上找回，無論何種手段何種原因，欣朗都必將滅亡。

    由此事引發(fā)的資本風波更是會蔓延到整個港股市場，分攤到全世界每個人頭上。

    曹一鳴沉默許久，終于再次開口：“我知道我阻止不了你，但晁神使，你要清楚，一旦你這么做了，我們就會變成敵人。”

    晁千琳輕輕搖頭：“不，我們不會。曹總對E站發(fā)起的并購應該還在進行吧？”

    曹一鳴點頭。

    “我知道你們之前做空套現(xiàn)失敗是因為我，所以這部分損失，我可以以注資形式賠償給欣朗，現(xiàn)金。不止如此，只要你們接受起訴方案，第二輪做空就可以開始，而起訴的風波會掩蓋欣朗的其他動向，并購一定會順利進行。如果你們成功和E站合并，官司末期就可以借企業(yè)重組卸掉官方壓力，換個名頭繼續(xù)發(fā)展，如果處理得當，欣朗這個品牌都可以保住。”

    晁千琳的方案曹一鳴不是沒想過，他唯一沒想到的只有她竟然能用現(xiàn)金補上上次做空失敗的損失，幫他們一口氣吞下已經(jīng)談好的E站31%的股份。

    “你哪來那么多現(xiàn)金？”

    “這就不用你擔心了，考慮一下吧，明天我會帶人來處理的，法院傳票請曹總好好收下哦。”

    這天下午的欣朗比前夜里更加熱火朝天暫且不提，四人步行到停車場的路上，任道是問晁千琳：“咱們接下來又要去敲詐誰啊？”

    “說什么呢，差一個BOSS就通關了，你不能讓我自己肝吧？而且，衛(wèi)教主應該得補個覺吧？”

    衛(wèi)語信配合地打了個哈欠，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上了車。

    聽她要回家，奚鉤月也問道：“那錢呢？我是不知道E站多值錢，可怎么也得有幾個億吧？”

    “幾個億？怎么也得十幾個億吧？”任道是嘟囔著。

    晁千琳反問奚鉤月：“你知道你家的北青藥業(yè)市值多少嗎？”

    奚鉤月愣愣地搖頭，忽然又懂了什么似的：“你是說，我姐會出資支持你？”

    任道是道：“且不說滿月會不會上你的賊船，你以為十幾億的現(xiàn)金是隨隨便便拿得出的嗎？北青的國有股份占比很大的，賬面上不一定有這么大的數(shù)額吧。”

    晁千琳卻道：“我只是舉個例子，意思是E站還沒上市，沒有那么值錢啦。而且，她想出資我還不要呢。你們難道以為我連著七天跑到嵐大就只是靜坐嗎？或者，你們以為，嵐大就只有學生嗎？別忘了，王長勝是在哪兒送上門來的啊？”

    “臥槽……”任道是不禁驚嘆一聲，“難道你釣了好幾個這樣的金主……”

    晁千琳無奈地聳聳肩：“你以為天上會下金主雨嗎？我們現(xiàn)在能承受的因果極限就只是欣朗這個級別而已，不然那天來找我的該是馬爸爸吧？不過，這里好歹是一線城市，買得起房的普通人就有近千萬的資產(chǎn)，按能力交個會費也沒什么問題嘛。”

    任道是瞪大了眼睛：“也就是說你身上有幾個億的資產(chǎn)？”

    “怎么會呢，放在我自己身上也太不安全了，而且搞投資是需要外殼的，我教的左右護法會料理這些小事的。”

    這財大氣粗的中二發(fā)言噎得任道是啞口無言，半晌，他問道：“所以你，親自下場組了個團隊？可是，拋去規(guī)模，你這不就和安靈教沒兩樣了嗎？”

    晁千琳認真地說：“當然。無論只靠信仰、只靠武力、只靠金錢還是只靠一張臉，都不可能統(tǒng)籌十幾萬人。哪怕是偶像的粉絲團體，背后的驅(qū)動力也是綜合的，大到國家、小到社區(qū)，全需要團隊，沒什么不同，也沒必要劃清界限。”

    “我還以為……”

    “你以為什么？你以為我取了萬神教這個名字就是想超越晁千神，所以不會和他走同樣的路？”

    任道是沒說話，只做了個鬼臉。

    誰知晁千琳繼續(xù)說道：“我是想超越他，可是他，很難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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