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有“環(huán)”這個概念出現(xiàn)在齊升逸腦海，但彼時的他還不理解自己到底懂得了什么。
直到再之后的某個夜晚，他因為鉆研玄學(xué)書籍過度勞累，肺疾發(fā)作，在桌面上嘔出口血來，他人精的本能才被觸發(fā)。
“人精的本能，莫非是……？”
“并不是。當時我看著那攤血，忽然發(fā)現(xiàn)那其中也有我身體里的光芒在閃爍。我覺得很神奇，因為我之前一直以為我看到的光芒是人的魂魄，那個瞬間才忽然明白，我看到的是支撐萬物存在的能量。
“道家稱人的存在靠元神支撐，所謂的元神區(qū)別于魂魄與靈氣、法力，就是指這種最根本的屬于宇宙規(guī)則的能量，用你們的話說，那就是因果本身。”
晁千琳難以置信地看著齊升逸：“你的意思是，你其實看得到因果？可你之前說你看到那個修者身上的光匯聚于丹田，平常人身上的光流轉(zhuǎn)于經(jīng)脈，這分明又是靈氣的走向，我不明白……”
齊升逸耐心地解釋道：“你想想看，對單純的個人來說，他身上背負的因果是什么？”
“按你這個問法，個人的因果，就是說完全與其他人無關(guān)，只涉及自己的因果？”
“沒錯。”
“那……”晁千琳忽然懂了，“只與個人有關(guān)的因果，只有生死了。所以影響常人生死的因果，匯聚于對他健康關(guān)系較重的經(jīng)脈，影響修者生死的因果則更多的匯聚于他的修為？”
齊升逸點點頭：“那時候我其實想的沒現(xiàn)在這么清楚，但加上之前那個對于‘環(huán)’的理解，我忽然懂了一件事——佛家所說的輪回、道家所說的天人合一其實都是‘環(huán)’，這世界是一個整體，牽一發(fā)而動全身。
“雖然我只能看到影響個人的因果，但我可以借更大的循環(huán)來讓我自己的光芒旺盛起來。”
齊升逸故意給晁千琳留出思考時間，半晌，她抬起頭看著他：“所以，人精的本能其實是思考的能力？”
看她那個嫌棄的表情，齊升逸不禁大笑起來：“我可從來沒說過空間法術(shù)，都是你自己猜的。”
“但你也沒否認啊。”晁千琳小聲嘟囔一句。
齊升逸繼續(xù)講道：“察覺到這一點我才回想起來，之前給他人卜卦時，我身體里的光芒確實是有變化的，于是我再次離家，走進人群，試圖改命。
“可惜因果沒有我想的那么簡單。用今時今日所知來看，其實改變他人命數(shù)損害自身命數(shù)的可能性更大，當時的我卻只以為是自己走進的環(huán)還不夠大，若是能遇見更了不起的事，就一定能延更長的命。
“于是，我遇到了人生中第一個奇遇。”
那是他五十歲那年的秋天，已經(jīng)對江湖小有了解的齊升逸在應(yīng)天府遇上了一場修者的集會。
與會的有當時如日中天的張家天師，也有向來與張家交好的茅山天師，一行人修為都不低，齊升逸卻想也不想地上桌跟人攀談。
眾人當然都認出了他人精的身份，但當時同袍會已經(jīng)小有名氣，又是在表世界的酒樓，加上他態(tài)度謙恭，在場的諸多天師都不好意思直接趕他走。
齊升逸早就在卦師生涯里磨煉出了極厚的臉皮，根本不在意那伙人難看的臉色，直接掏出自己那本《兮時玉符錄》，請教那句“碧落黃泉”。
一個天師拿他玩笑：“莫非老兄你想去黃泉看看？”
齊升逸沒聽出玩笑，認真地回答：“在下稍有聽聞走陰之事，只是書中所言似乎并非此意。”
在座都是里世界人，當然看的出這本書的內(nèi)容有些可信度，不免也對“太乙”一物議論起來。
一張家天師說道：“我倒聽祖師傅說過，遠古有一大妖，建出偌大個島嶼隱于世外，內(nèi)居諸多妖物，若是找到這地界把妖怪都收了，豈不是大功一件？”
眾天師紛紛應(yīng)和，對這本書的興致更濃了些。
齊升逸看他們的樣子心情大好，毫不吝惜地借書出去，想跟著他們蹭些命數(shù)。
誰知道這群天師根本沒把他放在眼里，更沒把他當個人看，飯后，這一行人找了個僻靜的巷子，各自拿出自己的空間法器，打開回山的傳送法陣，走了個一干二凈。
齊升逸初見空間法術(shù)，整個人都懵了。
他倒是不心疼那本研究幾年后能倒背如流的書，只是被這些天師瞧不起已經(jīng)是第二次，內(nèi)心不平溢于言表。
而且，因為他對“環(huán)”的理解，剛剛的空間裂口竟被他看出些端倪。
這與當初猙觀瞧空間裂口多次后便學(xué)會了使用空間法術(shù)的方法一樣，只是頭腦異常的人精領(lǐng)悟得更快。
幾乎就在齊升逸搞清原理的瞬間，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丹田處也匯聚出大團刺眼的光——他成為人精已經(jīng)有將近五年了，身體會本能地吸收天地靈氣，只要掌握一門法術(shù)，這法術(shù)就足以改變他的生死，更何況，這是空間法術(shù)。
齊升逸大喜過望，繼而明白了其中原因，迫不及待地嘗試起來。
果然如他所料，當他回想自己老家的位置，在意識中構(gòu)建出空間的曲面與套疊，運用身體中的靈氣打破重合的切口，空間裂口便即出現(xiàn)了。
他就這樣沒有任何曲折地學(xué)會了空間法術(shù)。
齊升逸站在自己的破屋里，只感覺自己命只這么長也值了。
在只能靠牲畜出行的古代，他幾乎能瞬間去到任何地方，在幾天內(nèi)完成他人歷時數(shù)年的旅行，簡直不能更方便。
于是，齊升逸接連使用還不熟悉的空間法術(shù)，想象自己從未到過的地方，隨機打開空間，一邊享受最后的時光，一邊擴張自己的見聞，尋找新的機緣。
這樣隨機的下場可想而知。
嚴良墓中晁千琳就曾驗證過，被多次與其他坐標建立聯(lián)系的空間結(jié)構(gòu)更松散，更容易被隨機鏈接。
僅僅一天時間，齊升逸就多次踏進里世界門派的山門，多次灰溜溜地跑路，最后，甚至誤入方舟。
彼時太乙沉眠了近萬年，表里世界都幾乎遺忘了方舟的存在，靈氣逐漸稀薄的世界也再沒誕生過什么新種類的妖怪，不值得被自動吸入也不值得被刻意封入。
他這個在近代才愈見稀少的物種，竟然因為沒頭沒腦地地作死，最后一個進了死胡同，絕對算得上是冷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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