夭桃嘖了一聲，覺得這一伙人很像一幫土匪。不知道現在裝不認得還來不來得及。

    姜老爺子溝壑縱橫的臉上擰出一個意味不明的表情，夭桃心里咯噔一下，總覺得好像有什么事情發生。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夭桃這一感覺從來沒有令人失望過。

    下一秒，她發覺自己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夭夭操控著這具軀體，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傾斜著擰過去，回身踹飛了撲過來的黑臉女人。

    夭桃清楚地聽見成規矩的骨骼發出令人牙疼的咯吱聲，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寧忠和郭義站在夭桃身邊，唐節站在夭桃之前，幾個人都面對著姜老爺子。張孝又沒有出聲，黑臉女人猛然撲過來，跟隨的幾個人一時不防都被撞開，沒來得及出手阻止。

    直到夭夭一腳踹飛了黑臉女人，郭義和寧忠才連滾帶爬地沖了過來。一邊的唐節被幾個大男人圍攻，疼地直叫喚，卻勒著姜貴武的脖子死活不松手。

    唐節雖然不好過，拳腳卻也不長眼，姜貴武同樣沒能好過了去。

    如果是夭桃在這里，多半是好聲好氣地請郭義二人快去幫唐節打架，弄不好還要之乎者也在一邊嘲諷兩句黑臉女人和姜老爺子。但此時面對群架現場的并不是夭桃。

    夭夭完全沒有和郭義寧忠打招呼的**，特別崩人設地大步走去。郭義愣了一下，居然沒攔住她；寧忠更別提了，直到夭夭走了一半，他才終于咬咬牙，放棄了在看守黑臉女人和跟隨小郎君之間的糾結。

    這確實是夭桃第一次真正看見夭夭動手。夭夭出手時混亂而無章法，純粹依靠速度和對對方經驗的判斷，沒兩下就撂倒了姜貴武的一個兄弟。

    耳邊是成規矩骨骼的哀叫，頗像一首鬼畜的配樂。夭桃對“不要命的打法”這一形容有了新的體會。

    然而對夭夭來說，這遠不能稱上要不要命，只是活動活動筋骨。雖然骨頭不是很能受住，但是管他呢，又不是她的身體。

    夭桃被骨頭摩擦的聲音刺激的牙酸，咧著嘴，盤腿坐下來托著下巴看戲。

    夭夭平常大概就是這個視角吧，看著所有人都蠢兮兮的。

    姜木匠倒是老當益壯，或者說他倚老賣老，仗著他斷過的是胳膊不是腿，在兩伙人中間橫沖直撞。

    他倒看得準，知道夭桃不是隨便動手的人。但夭夭卻是不耐煩讓著他的。

    夭夭有一個優點：她永遠對事不對人。

    在被劃分到敵方陣營后，一把年紀的姜老爺子和年輕的姜兄妹們對她來說沒有任何差別。

    木匠和成規矩的骨頭同時咔啦啦地響起來，隨后姜老爺子倒著飛出去老遠，摔進一堆雜亂的灌木里。

    夭桃刷地捂住了眼睛，自欺欺人地假裝沒看見。

    從各種意義上來說，生活在和平年代家庭幸福的夭桃和生活在混亂時代勾心斗角的夭夭差別還是很大的，在針對敵人的方面尤其明顯。但夭桃有意回避這一點。

    至于夭夭，她很可能根本不認為這算個事情。

    剩下的只有姜家兄弟，看著老爹飛出去自己先慫了。又因為吃不飽飯，身材干癟，腿腳也跛，郭義一對二綽綽有余。寧忠就在一邊打下手，脫了自己和張孝的長布衫，把姜家兄妹全部捆起來。

    等等，可是姜家有五個兄弟啊。

    他們的一個兄弟坐牢了，一個就是姜貴武，照理說該有三個年輕男人出來。

    夭桃回想了一下，好像從見到姜家人開始，就沒有見過神秘消失的另一個姜家兄弟。

    也許是那個傻子自己出走走丟了？

    姜家姐姐磨磨蹭蹭溜到姜木匠身邊，草率地把他從灌木里拖拽起來。

    夭桃還挺想多在一邊蹲會兒的，但夭夭已經回來了。

    “這次你上成嗎？”夭桃在腦子里問道，“你剛把人打了我多不好意思。”

    夭夭堅決拒絕：“你打的。”

    “胡說。”

    “你就是社恐又犯了好吧？我就說你這脾氣非要留下干啥任務啊，我不干，反正是你打的。”

    在意識這方面，當然夭夭是強勢方，夭桃搶不過。兩人扯皮了半天，夭桃還是要自己去面對尷尬的場面。

    面對一幫被自己打過的人尷尬嗎？

    其實不尷尬，面對那幫目睹了自己打人全程的家伙才尷尬。

    尤其是其中還有一個張孝。

    他用鬼上身一樣的眼神震驚地看著夭桃，看得夭桃很想照著他的鼻子來一拳。

    不過那樣大概就坐實鬼上身了，不好不好。

    夭桃愉快地看著唐節善解人意地拎著姜貴武走到她的身側，一擰身擠走了張孝。

    因為唐節和成規矩小時候曾經著實打過兩架，導致他從前不是很受重用。現在看來，他屬于成規矩身邊難得有眼色的小廝了，簡直棒棒噠。

    “老爺子，現在我們可以和姜五郎談一談了吧？”

    姜老爺子倒沒真傷著，估計是因為夭夭用著成規矩的身體使不上力氣。他大約是被灌木硌到了后背，吩咐女兒揉捏著肩膀，恨恨地看了夭桃一眼。

    “把我兒松開，你跟老五說話。”

    “老丈，您這就是難為我們了不是？”寧忠搖了搖頭，“這樣，我跟我這張兄弟在您臉前留著，待會事畢，我倆立馬給幾位松綁。”

    “你若再有什么說道，”郭義抱著手臂道，“老漢，那便是你有意刁難我們了。叫人松口的法子，倒也未必就這一個。”

    夭桃一邊聽他們掰扯，一邊沖唐節招招手。唐節立刻推著姜貴武向遠處走，郭義緊跟在夭桃身后。

    寧忠面對著姜木匠和姜長女，笑瞇瞇地站著，雖然是跟隨的小廝，看上去還頗有些閑適文人云淡風輕風流文雅的味道。

    郭義嘖了一聲，悄悄對夭桃道：“郎君，咱們過會快點審吧，我看寧二快嚇死了。”

    夭桃往后撇了一眼，見姜長女正和寧忠說著什么話，寧忠背對著夭桃，也不知道是什么神情。只是他站得筆直，看起來很像把自己強釘在地上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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