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出發(fā)沒有幾日,洛袖便收拾東西搬進了碧海宮。
她住在偏殿。當然的,以她的身份也只配住一住偏殿了。洛袖知道碧海宮的宮人們并不是很歡迎自己,大多數(shù)人都對她的到來頗有微詞,認為他們的王妃鋌而走險、引狼入室——沒準她還是那條白眼狼。宮人們恪守著基本的禮貌,但也僅此而已。
青門對于戰(zhàn)事的投入遠遠超過洛袖最初的預期。當她發(fā)現(xiàn)過半的暗衛(wèi)都被安若帶走、或是分布在沿途的各種驛站之內(nèi)時,她無奈地哀嘆一聲,不得不召回了原本安排在清平城外的所有人,并且接受在將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之內(nèi),青門職能大大縮小的事實。
她要做的事一下子少了很多。
某天夜里洛袖處理完了手頭上所有的事務,陷入了一種茫然的無所事事中。她不想睡覺,不渴求身體必須之外任何多余的休息。但現(xiàn)在天色已然十分不早了。她走進庭院,看見月上中天。
忽然院門被激烈地叩響。一名年輕的宮女似乎十分害怕這個被暗衛(wèi)占領(lǐng)的院落,她說話的聲音很輕,顯出一種怕生的羞怯,正微微發(fā)著抖。
“勞駕,大人。”她說,“婢子有要事求見洛閣主。”
洛袖說:“我就是。”
宮女睜大眼睛,“啊”了一聲,似乎對她親自來應門感到十分驚訝。
“是,是這樣嗎?對不起,我入宮不久……”她的聲音越來越輕,快要哭出來似的,“妍琴姐姐吩咐我來請您,請您去一趟王妃的寢殿。”
洛袖有些訝異。她一邊往外走,一邊問道:“這么晚了,她沒睡嗎?”
“我我我不知道……”
洛袖嘆了一口氣,順從地跟著她朝碧海宮主殿的方向走去。遠遠地她看見那棟建筑燈火通明,卻安靜得出奇,宮人們守在殿門口一動不動,遠遠看去宛如石雕泥塑的兵傭,盡職地寂靜地守護著主人的安全,卻沒有一點活潑的生氣。
見到她來,泥塑們活動起來,對她露出僵硬的微笑。燈影重重的室內(nèi)一名少女匆匆迎出,她看上去比其他人生動了不少,秀氣的眉頭緊緊擰著,雙眼中透露出焦急與憂慮的神色。
洛袖招呼她說:“琴姑娘。”
妍琴屈膝向她行了個禮,緊接著一把拉過了她的手臂。這叫洛袖幾乎有些受寵若驚。
緊緊攥著她,幾乎叫洛袖覺得有些痛,妍琴的衣擺像是乘著一陣風將她帶進了室內(nèi)。洛袖被她拽得有些別扭:“究竟是怎么了,這么晚了……”
妍琴不高興地撇了撇嘴:“我知道洛閣主是不怎么休息的。”
那倒不假。洛袖道:“但我記得她是亥時就要睡的。”
她用一個曖昧的代詞來替代周弄月。叫她的封號顯得太親密,直呼姓名則是不敬的表現(xiàn)(在陸鈺和陸錦面前就不需要在乎這個),何況這里是碧海宮的地界。稱呼王妃則沒有這個必要,她不喜歡這個會令她聯(lián)想到陸鎮(zhèn)的稱呼,而且自己面前的人不是別人,是妍琴,是她十二歲認識周弄月時就認識的老熟人。
妍琴蹙眉道:“才睡下不到兩個時辰,王妃便驚夢而醒,嚷著要見你。我看她的模樣十分不好。”
洛袖沒來由想到前些日子對自己糾纏不休的夢魘。那種窒息與恐懼在這一瞬間似乎再度纏上了她,令她的步伐不由得一滯。
“……夢魘。”
妍琴發(fā)愁道:“你也知道的,這些日子王妃的精神一直很不好。”
“以往也有么?”洛袖問道,“太醫(yī)請了嗎?”
妍琴不悅道:“自然請了。閣主不會以為我是要請您幫王妃看病吧?……我可沒燒糊涂。”
聽出她的諷刺,洛袖不做聲了。妍琴道:“我就是想請您陪陪她。不然,您為什么搬進這兒來呢?”
是啊自己為什么搬進來?因為周弄月的“請求”。為什么周弄月要這么做?因為她不想讓洛袖礙著陸鎮(zhèn)的事。
洛袖咬了咬嘴唇,推開了內(nèi)殿的門。
周弄月蜷縮在床榻上,她側(cè)臥著,膝蓋彎曲,表現(xiàn)出一種下意識的防衛(wèi)姿態(tài)。長發(fā)凌亂地在枕頭上散開,瞧著比平日少了許多光澤。她半閉著眼睛,嘴唇微張,那雙唇曾經(jīng)如玫瑰花般紅潤鮮妍,如今卻有些淺得過分了,顯得十分憔悴。
她顯然沒有睡著,因為在聽到推門聲時,她就睜開了眼睛。
“啊……”她朝洛袖伸出手去,“你來啦。”
洛袖下意識攥住了她的指尖,覺得很涼,像是握住了一尊雕像。周弄月靜靜地望著她,眼睛里明明滅滅跳動著燭火的光。
洛袖不知該說些什么,但周弄月似乎也沒有要開口的愿望。洛袖只好低聲問:“你好些了嗎?”
周弄月沒有回答她。她垂下眼眸,掩去了眼中的光芒,聲音輕柔地說:“我做了一個夢。”
“噩夢?”
周弄月沉思了一會兒:“可能吧?”她接著說道,“我夢見一個雪天。太陽很好,但是一直在下雪,下得很大。”
“我聽見一個孩子在哭,他哭得傷心極了……我找不見他,我上哪兒都找不見他。”
她說著,聲音有些哽咽:“整個宮里空蕩蕩的。我誰也找不見,誰也見不著。我好像哪兒都走過了,又好像哪兒也不能去,只能這么躺著。……我好冷。”
最后的尾音幾乎消散在空氣中。洛袖握緊了她的手。
“聽我的話。”她誘哄般說道,“你太累了。好好地休息吧,睡著了就好了。都會過去的。”
周弄月的眼睛半睜半閉,目光依然停留在她身上。“我好冷。”她囈語般說道。
洛袖于是起身想要叫人給她生個火盆來。誰知方才還顯出一臉睡意朦朧的周弄月忽然變得清醒過來,她驚慌地扯住洛袖的衣袖。
洛袖由此斷定她有什么沒說,關(guān)于那個夢。她只得提高音量叫來了門外的妍琴,交代她生火盆的事。在這個時節(jié)火盆是不尋常的物件,這消息使妍琴的臉色白了白,顯出一分一閃而逝的悲慟。她沒有多說什么,出去吩咐下人做了。再回來時,她說太醫(yī)院的人已經(jīng)在門口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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