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九九知道老婆婆與她一樣都是鬼，也知道她特意跑到村子里來是為了吸人元氣。
開始時她并未覺得有什么不妥，因為鬼村的老少就經常這么干，
吸回來的元氣，大部分還都便宜了她。
用桂婆婆的話說，鬼吸元氣就跟人要吃飯一樣正常，
所以盡管她不怎么喜歡去吸人元氣，卻也沒覺得其他鬼做這種事有多么不對。
可是當老婆婆對著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露出了垂涎與迷醉并存的神色時，幽九九的心情便不大好了。
“老婆婆，我看那個人不錯。”
幽九九指了指睡在土炕外側的男人，聲如蚊吶。
炕上一共睡了三個人，嬰兒在最里側，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歲的女人睡在中間，蓋著一床花花綠綠的被子。
看起來也不超過二十歲的男人也蓋著一床花花綠綠的被子，
因為睡的熱了便將被子踢到一旁只在腰上搭了一角，露出了精壯的身子，呼聲如雷，也不跟他同在一個屋子的人是怎么忍得的。
“他的氣息太濁。”
老婆婆沒有刻意放低聲音，似乎是篤定了屋子里的人不會聽見。
“那她呢？”
幽九九指了指女人，
她的身子骨似乎也不錯，吸上一口應該也不會有太大影響。
“她也濁了，若是未嫁之身倒也還好。”
老婆婆像猴子一樣蹲在嬰兒頭頂，瞇著眼睛一臉的迷醉。
幽九九不清楚其中的門道，卻知道那個嬰兒吸不得。
他太小太弱，哪怕小小的吸上一口，也不是那小小的人兒可以承受的。
幽九九小聲勸道：“婆婆，既然這里沒有合適的咱們就去別家找找吧。”
滿村子總能找到一個不濁的，又經得起吸的人吧？
“怎么沒有合適的，這小娃就最合適不過了。”
老婆婆枯瘦如雞爪一般的手輕輕的撫在嬰兒細嫩的臉蛋上，溫柔的像在撫摸稀世珍寶。
眼見著那雙手慢慢摸到了嬰兒額頭，幽九九‘呼’一下竄上了炕，飄在嬰兒上方一把抓住了老婆婆的手腕。
“你干什么？”
老婆婆猛的抬起了頭，眼里小小的黑眼仁再次消失不見變成了白蒙蒙的一片。
滿是皺紋的老臉也隨之露出了一絲狠戾之氣。
幽九九額外的平靜，盯著老婆婆的眼睛輕聲道：“他不行。”
“放開！”
老婆婆輕輕抖了抖手腕，
一股陰寒之氣像旋轉的刀子一樣割向幽九九的手腕。
幽九九伸出另一只手，輕輕一捏，但捏散了那一股阻寒之氣，仍是心平氣和的說道：“婆婆，換個人罷。”
煞氣輕易便被破了，老婆婆微微擰了擰眉頭，惱火的說道：“你這丫頭怎么回事？既然要吸人元氣自然要找最好的吸，新生兒的元氣最是精純不過，吸一口抵那些個濁人百口。”
什么濁不濁的鬼村老少從來沒與她說過，便是現在知道了幽九九也不怎么在意，只是搖頭頭輕聲說道：“吸一口他便會死的。”
“呵呵……不想竟讓老身碰到一個悲天憫人的鬼。”
老婆婆冷笑著說道：“原本我還以為你是要與我爭搶，現在看來你確是要壞我好事。”
“婆婆，害人命不好。”
幽九九眨巴著大眼睛，清咳一聲，打算好好與老婆婆說說道理。
“桂婆婆說了，我們本來便不屬于人間，吸人元氣雖是迫不得已，卻也害人不淺，因此世人才會憎厭我等，總欲除之而后快。我等已算罪孽深重，所以萬萬不可再害人性命，否則便是世人奈何不得我等，老天也會降下天罰……”
幽九九語重心長，循循善誘，像個哄勸不懂事晚輩的長者，
誰想她越勸老婆婆的臉色便越難看，
很快便猙獰起來。
“聒噪！”
老婆婆用力一甩手，便將幽九九甩到了身后。
幽九九的手仍纏在老婆婆的腕上，紅裙飛揚，像是忽然在黑暗中綻放出一朵艷麗的花，
身形輕盈一轉，幽九九便翻了回來，仍舊飄在嬰兒上方，黑漆漆的大眼睛正對著老婆婆那雙白蒙蒙的老眼。
“你是誠心要與我過不去？”
老婆婆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已經泛起了青黑之色。
看到她的模樣，幽九九便忍不住在心里嘆息一聲，
鬼就這點不好，一旦動了怒便會變身，
不管是眼前的老婆婆還是桂婆婆，只要動了怒，都會變得面目猙獰。
不過桂婆婆生氣時會讓她打從心里覺得害怕，
眼前的老婆婆雖然也會讓她覺得有點害怕，但那種怕完全是因為她的臉有些可怕，
不管誰變得面目猙獰，幽九九都會覺得怕，
因為那個模樣，實在是太難看了！
桂婆婆發怒，幽九九只有認慫的份，
老婆婆發怒，幽九九還是想繼續跟她講道理。
“我并非有心與婆婆過不去，不過這個孩子真的不合適，婆婆聽我一句勸，還是換個人去吸吧，若這個村子沒有合適的，我便陪婆婆去別處尋找可好？”
“滾！”
老婆婆空閑的手掌彎曲成爪，飛快的長出五根尖利的黑色指甲，閃電般抓向幽九九頸側。
眼見著要抓上了，幽九九的脖子忽然消失了，
此時若有人見到她的模樣，定然會被嚇個半死。
一個穿了大紅衣裙的小姑娘，有頭有身，卻沒有脖子。
老婆婆手掌抓了個空，反應極快的回手又是一爪，抓的是幽九九的臉。
于是幽九九的頭又不見了。
“婆婆，我們有話好好說……”
頭是不見了，聲音卻仍然傳了出來。
老婆婆根本就不理會，又狠狠向她肩膀抓去。
一只手閃電般捉住了老婆婆正在行兇的手掌，幽九九十分無奈的說道：“婆婆，不如我們先出去吧，有什么話咱們慢慢說就是了，何必如此生氣呢？”
她是個有禮貌的好孩子，不想擾了他人好眠。
“找死！”
老婆婆的頭忽的脹大兩圈，整張臉都變成了青黑之色，白蒙蒙的眼里竄上了蛛網一般的血絲，看起來額外的猙獰可怖。“婆婆，您這樣好像不太好，如果附近有仙門中人，很容易便會看到您外泄的鬼氣，您的修為似乎不太高，若被發現了很容易會出危險的。”
老婆婆太過任性，令幽九九憂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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