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院中時,重華的腳步刻意放得很輕。那扇房門微微掩著,里面隱約傳來一陣窸窣聲。
重華頓下聽了聽,沒有人說話。他來到門口,本想輕輕推門進去,不想門從里面被拉開,一個身影走了出來。
看到門口的人,文命沒有什么詫異的表情,“你是來找我,還是找魏俞泓?”
這院子是未名留給他們幾個從王都過來的人的。重華和弄知住在靠前院子的一間屋內,魏俞泓和文命住在另一間屋。再往里進一院,便是崇公的屋子。
就在剛剛,應龍將魏俞泓扶到這里休息。見魏俞泓沒什么大礙,為了不打擾他,文命正準備出門。恰好這時候也有些事,便打算去后面的屋子找崇公。
“他休息了么?”重華的聲音也很輕,怕打擾到里面的人。
“嗯,他看起來無礙!蔽拿牢河徙皇怯行┢>,并未曾受傷,因此也沒有在這個話題上停留太久。話剛說完,便抬眼望了一眼重華,眉頭微微皺起,一絲說不出的感覺在眼中閃現。
“重華,我……”文命想說些什么,可一張口,竟不知要怎么說起。
“噓……”重華將食指豎起放在嘴前,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這個動作還是和卿云學的,也不知這丫頭為何自小便喜歡做這個動作。隨即,他便轉身朝里走去。
文命似乎會意了重華的意思,跟著重華往前走了幾步,確定他們說話不會吵醒屋內的人。
兩人在一個轉角處停下,重華轉身,“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我知道,這件事與你無關。”重華的眼神清澈真摯,他不是一個喜歡說謊的人,特別是在與人相處上,不喜掩飾。
這一點,文命自是看得出來。所以當重華說出這句話時,文命有些詫異,他竟如此相信自己?
“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是眼前的一切確實出乎意料!蔽拿鼑@了口氣,隨即,剛剛還帶著些許憂郁的眼神此刻又平添了幾分堅毅!拔疫@就去找父親問清楚……”
重華心里一陣觸動,如果說當日文命答應幫助自己說服他的父親破堤時,重華對這個少年心存的是一絲感激,那么此刻,更大的信任在重華心里泛起。
他果然沒有看錯人。
“你在懷疑你的父親?”雖然信任,但重華并未立即響應他的話,而是緩緩問出了一個問題。
“我……”文命垂在身體兩側的手微微動了動,“我不知道。他明明已經在那么多人面前答應了破堤,為何又會出現這般結局?”
文命有些氣惱,他不惱別人,只惱他自己,沒有穩穩妥妥地把這件事辦好。
此刻,兩個少年心懷著相同的氣惱和愧疚,面色上又表現出了相差無幾的沉穩。他們是如此的相似,卻又有著天大的不同。
重華的氣惱雖然也是惱他自己,但他很清楚自己氣得是什么。是崇公對自己一言不聽的專斷,是明知結局卻無力回天的無助,是無法破解這奇怪重重的天筑城中散發出來的諸多謎團。
可文命不是,他不知道到底要惱自己什么,最后只能將這份惱怒歸結于自己的無能。
“誰也不知道事情究竟如何,不過至少在這個時候,我們想到一塊去了!敝厝A說完,便又直直地往院內走。
他步子邁得很快,腳下呼呼一陣生風,臉上神色嚴峻,似有萬千心事難以說出。這一次,他要去問個清楚,為了在洪水中消失的那些卑微性命,為了王都的三百令士。
在這件事上,文命有著與重華一樣的默契,盡管他面對的是一個與自己如此親近之人,盡管他有千萬個不愿意。但步伐欺騙不了人,文命的步子同樣堅決。
崇公屋內,昏暗異常。
此時天還未大亮,周遭有些安靜。但他們知道,剛剛過去的那一夜,整個天筑沒有一個人能睡著,崇公自不必說。
門開著,而且還是大敞,不知是崇公回來后沒有關上,還是知道有人要來,故意打開。
兩人來到門口沒有遲疑,重華在前,文命在后,走進了屋。
一個身影坐在那里,背對著門口。在這本就昏暗的屋內,這身影幾乎要與周遭融為一體。除了輕微的腳步聲,便只有時而出現的呼吸聲會讓人感覺到,這屋子里還有三個人存在。
“父親。”
終于在經歷一番沉默后,文命先開了口。他望著崇公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好受。但此刻,他更想知道真相,知道昨晚發生那一夜災難的原因究竟是什么。
“我知道,你們早晚都會來的。”崇公依然背對著他們,聲音變得似乎和往日不太一樣。沉著中透著疲憊,聲線些許沙啞。但在說話時,沒來由讓人覺得這言語中帶著一絲輕笑。
“父親,昨日之事,可是你做的?”
那道身影依然坐在那里,雖然只給了剛進門的兩人一個看不清晰的輪廓,可他們依然注意到,崇公在聽到文命的問話后,肩頭輕微抖了兩下。
“我若說不是,你們會信么……”身影之后的聲音沙啞到幾近縹緲,聽不出任何情緒。
“可為何破堤的命令沒有傳達到,天筑生民遭遇大難,王都水士令還有三百多人沒有回來,他們有可能都回不來了!”
文命的聲音顫抖著,他的心也跟著痛苦起來。這樣的話,他本極為不愿說出口,更何況如今是對著自己的父親說。
“或許,這是命運……沒有哪一個人能長久地活著,他們都會在一個時刻去追尋些永遠的東西!蔽拿K于轉過了身,他望著眼前的兩人,臉上也沒有一絲波瀾。
“這個時刻應該由他們自己選擇,而不是因為別人的原因,讓他們白白喪命。你相信命運,可我不信!”對上崇公的眼神,重華的雙目變得凝重異常。
“你們二人竟一同來質問我?”
“不是質問,是為那死去的三百令士討個說法!敝厝A道。
“你們想要怎樣的說法?”
“父親,我只想知道那個命令并未傳達下去,可是因你而起?”
“我已經說過了,不是!你信么?信么!”崇公聽到自己的兒子第二次問自己,情緒緩緩有些激動。
“我信!”重華的回答讓這對父子遲疑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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