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信?”崇公望著重華,眼里閃過一絲異樣的神情。
重華雙手背在身后,不再看崇公,而是緩緩轉過身去。當他面對著門外的時候,重華神色一緊,目光中帶著些許驚詫,他嘴唇動了動。
“魏俞泓……”
聽到這個名字,崇公和文命也朝外面看了一眼,這才發現不知什么時候,門外多了一個身影。
他衣衫單薄,面色蒼白,雙目從平靜變得異常閃亮。魏俞泓望著屋內的三人,滿眼皆是無法相信的模樣。
“你們剛剛說,死去的三百令士,這……可是真的?”他疲倦的聲音中透著些許無力,但那即將溢出眼眶的淚卻讓人看著格外揪心。
“俞泓,這個……”文命支支吾吾,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么說出口,畢竟這是三百多條人命,是魏俞泓從王都帶來的令士!
“是!”沒等魏俞泓再多說什么,重華便應聲答道。他很清楚,有些事無法再瞞下去了。
魏俞泓的身體稍微往前傾了傾,似乎有些站不穩的樣子。文命見狀,忙跑過去扶了一把。魏俞泓緩緩搖了搖手,他輕咳了兩聲,這聲音在昏暗的四周顯得格外刺耳。
“他們為何會死……”魏俞泓晃蕩著身體,緩緩往前走進屋,直直望著屋中的那個人。崇公站在那里,與他相對而視。
崇公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反而一個輕微的聲音在作答,“他們是……是洪水破堤而亡。”
文命知道魏俞泓此刻的心情,他現在對于父親,怕已不是惱怒這么簡單了。
“我自然知道洪水破堤,因為我也是從那陣可怕的水患中撿回一條命。我想問的是,為何會破堤,為何?!咳咳咳……”黎明前夕,這個聲音響徹在院內上空,周圍的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層絕望的氣息。
閉上眼,崇公緩緩舒了一口氣,仍未回答眼前的質問。
自從來到天筑,魏俞泓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孤獨,如此絕望。平日里的他灑脫慣了,看起來很多事都不在意。或許只有他自己才明白,這些令士對于他來說,有多大的意義。
他們跟著自己從王都來到這里,很多人或許還是第一次出王都。本想帶著一身治水之功而回,沒想到卻永遠葬身在了這片死亡之地。
他們都是水性極好的水士令,一進令士所便日夜在水里操練。不是他們操練技藝不精,而是面對昨日那場大水,如猛獸獠牙般的災難,極少有人能在那般場景中活下來。
水士令本不是這樣用的,他們可以在危難時刻擋在前面,但不是讓他們去白白送命。想五日前,自己帶著他們日夜筑堤,有些人可能五日以來沒有吃過一次飽飯,沒有睡上一次好覺。所有人皆在等待,等待那個命令傳達下來。
可一切都是這樣猝不及防,三百多條人命就在一夜之間消失得無影無蹤,仿佛他們從未出現過。
“俞泓,對不起,是我的問題!”重華扶著魏俞泓,聲音低沉,但十分有力。
“這跟你沒關系。”魏俞泓沒有看重華,而是依然盯著那個一言不發的人,緩緩邁著步子走到他面前。“我倒是想問問,破堤的決定為何遲遲不下!”
“俞泓,父親下決定了。”
“是嗎!可昨夜直到晚上,我們都沒收到破堤的命令。就在水勢突破生死線那一刻,我終于遠遠地看到一個手執令旗的人。可是就在那一瞬間,洪水便漫了出來,破堤而出,五百水士令沒有誰能逃過,皆四散而出,天筑城一片哀嚎。你告訴我,這個命令下得有什么意義?!”魏俞泓終于開始了歇斯底里的咆哮。
“父親,昨日正午十分你就命人傳信,你可知道,那……那傳信的人為何入夜才到?”文命不知道自己到底該不該如此質問,但眼前的這個局面不得不弄清這一切。
空氣驟然變得安靜,是那種風暴來臨之前的靜,又像是災難之后絕望的靜,如同昨夜的天筑城。
崇公終于睜開眼,他看到文命那雙滿是疑惑的眼神,心里一陣微痛。第三次了,這是他第三次如此這般不信任的詢問。
自己這個父親究竟在他心里是一個怎樣的人,以至于他在短短一會兒的時間里,連連問了三次這樣的問題。
一陣悲涼從崇公心里穿過,那是從未有過的失望,還有一絲沒落。
可是他依然隱忍著,沒有爆發,臉上也沒有更加明顯的情緒變動,只是聲音有些顫抖,一字一句間,咬牙切齒。“我說過,人不是我截的。重華都信了,你為何還不信?!”
“……我”一時之間,文命不敢再去看崇公的眼神,他覺得自己或許不該這樣質問,但他沒有別的選擇,因此除此之外,他實在不知道這件事還有其他什么可能。
魏俞泓聽到崇公的話,立即轉向重華。“你信他說的話?當初他可是寧愿拿天筑全城人的性命做賭注,也遲遲不下破堤的決定!”
“是。”重華嘆了口氣,他沒有看任何一個人。“他雖然一開始就不愿破堤,可當他被文命說服后,在眾人前的那個決定,我相信崇公做出了便不會再反悔。”
重華看了文命一眼,他正望著自己的父親,那少年眉宇間的痛苦和不忍依稀可見。
這一刻,對文命來說,有些殘忍。
“可如今這局面,該如何解釋?”崇公顯然也沒料到重華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般話來,他問出的這個問題同樣也是自己的疑問。
“一切只有等找到傳信之人再說。”
“傳信之人能找到么?”文命有些害怕,卻又滿懷期待。他怕最后查出的結果依然與父親脫不了干系,但又期待著這一切都是自己想多了而已。
“不可能找到他……”魏俞泓喃喃道。昨日入夜,他親眼看到那個手執令旗的人滾落在洪水中,雖然遠遠看不清模樣,但他記得那人很高,令旗被他拿在手里,只高出額頭些許。而在那個時候手執令旗的人,除了破堤傳信者外,根本不可能是其他人。
“未名已經讓人去尋了……不管如何,需要一個結論。”崇公聲音沙啞,聲音中像是蒙了一層灰。
當屋內四人再次陷入一片沉默時,一個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弄知進來,望著屋內的情形,似乎嗅到了一股不尋常的氣氛。他頓了頓,才緩緩說道,“那個傳信的人……找到了,未名首領請大家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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