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陽光明媚，敦匯辦事處在姜飛的眼里顯得有點與甄伯堅的身份不相配，這是自己這樣的打工仔混光陰的地方，甄伯堅那樣的大老板接見自己，還是大酒店比較合適，豪華的吊燈、精致的地毯、定制的真皮沙發、寬大的辦公桌，那才符合甄伯堅的氣派。沒等姜飛敲門，梁雅俏笑著開門輕聲說：“我在監控看到你了，甄總正在等你。”

    姜飛有點意外，也有點忐忑不安，大老板日理萬機，如此重視一塊鉆石，正說明虞孟力的猜測接近現實。姜飛把行李箱放在屋角，快步走到里面的辦公室，甄伯堅的臉上沒有一點慍色，花白的頭發梳得整整齊齊，正在面對著電腦工作，精神煥發，絲毫不輸于自己這個年輕人。

    進了辦公室，甄伯堅立刻說：“把門關好，自己倒杯水。”

    姜飛便知道這次談話的時間不會短，就自己在門邊的飲水機倒了一杯冷水，然后坐到了甄伯堅的對面。甄伯堅一邊處理著手頭的工作，一邊說：“我其實很早就應該和你聊聊了，畢竟郵件里很多事情是無法談的，只是你到公司來了以后，就一直都沒有找到合適的時間。來公司的這段時間還適應吧？”

    整個說話的過程中甄伯堅的頭都沒有抬，依舊忙著自己手中的事情，很明顯是客套話；姜飛笑了笑，表示還行，然后就靜靜地聽著鍵盤的聲音，等著甄伯堅繼續往下說。甄伯堅見姜飛懂得是套路，就自己代為回答了：“你應該沒問題，在楚迪文那里更加艱難。”

    姜飛急忙表態：“甄總，敦匯還是有很多地方值得我學習。”

    甄伯堅笑笑，示意姜飛坐下來說：“我剛做生意的時候，第一次賠了一百萬，幾天都緩不過來，后來賠的次數越來越多，數額越來越大，心態也就好了。前天是我們一個活生生的教訓，有人不愿意我們入主磐云公司，所以我們一定要讓他們看看，我們能行。我習慣和員工說，每個人自己的努力是第一關鍵，所以很少讓手下人在前面打沖鋒。”

    姜飛已經隱隱猜到甄伯堅的想法，甄伯堅說的幾件事沒有一件是姜飛能插嘴的，就是在尋找鋪墊后面的話；果然甄伯堅話鋒一轉：“可是老板不是萬能的，磐云剛剛開始，股東們都在議論紛紛，文森也天天說他那里需要增加人手，還有敦匯正常的業務，所以我希望你能挑起大梁，一個是解決磐云成為微林電氣供應商的事，一個是讓虞孟力在兩天內把鉆石送到我們在敦米島的總部。”

    如果姜飛沒有老鬼那檔子事，甄伯堅的安排就是姜飛在敦匯公司遇到的第一個拐角，被老板從正常業務中排除了，負責的是公司的大格局和灰色業務，成為老板在某些方面的代言人，做這些事的一般不是老板的心腹就是時刻準備拋出去的替罪羊，成功了沒有后面的事，失敗了則需要承擔所有的罪過。

    甄伯堅說完又低下頭忙自己的事情，即使懷有另外的目的，姜飛對自己這樣的處境還是有點失望；自己一個進入公司不到兩個月的人，怎么也不會是老板的心腹，不過考慮到自己和虞孟力的小組，姜飛很爽快地答應了：“沒問題。不過鉆石的事只是一個電話，但是微林電氣那邊，需要錢。”

    不管東方和西方，都是有錢好辦事，只不過錢花的地方不一樣，甄伯堅欣慰地抬起頭說：“你開這個口，讓我放心了許多，我最怕你以為湯姆他們真的是嚴格審核狗屁的程序和資質，我給你五十萬做活動經費，至于你是私吞還是打點送人，我不管；只要拿到供應商的資格有了訂單，我另外獎勵你五萬。”

    甄伯堅說得如此豁達，自然有把握姜飛不可能攜款逃走，作為一個網紅人物，有杰克摩斯這樣的大伽保護著，姜飛是肯定沒辦法變得無影無蹤的。姜飛笑著說：“甄總，你放心，一個月內要是辦不成這件事，我把五十萬退給你。”

    姜飛心中有底，自己接替了蔡銘風股東的身份，這點小事還是可以的；姜飛說完端著手中的杯子，慢慢地喝著水。甄伯堅有些意外姜飛的信心，就是靠著自己的關系，一個月內也未必能辦成這件事，想了想問：“姜飛，你覺得楚迪文這個人怎樣？”

    甄伯堅是第二個向自己詢問楚迪文的人，姜飛能感受到甄伯堅眼鏡后那份眼光的熱度，旋即明白了甄伯堅重視這件事的原因，以為自己會通過楚迪文去打點關系。姜飛笑笑說：“甄總，我和楚迪文其實相處的時間并不長，盡管我不贊成他的為人，但是說實話，對他沒有惡感。這個人心態一直不錯，基本沒有什么事情可以讓他一籌莫展；其次就是細心，一般人想不到的細節他都能考慮到。”

    甄伯堅聽著姜飛的敘述，回想著楚迪文的資料，不由也笑了起來說：“確實有點意思，姜飛，你認為楚迪文到目前為止對磐云還不死心，還在尋找出手的機會；不錯，要不然他不會派人跟著你們去杰爾港，你再說說他的優缺點？”

    “以我的眼光看，楚迪文最大的優點就是做什么事情都思定而動。如果說弱點，楚迪文畢竟年輕，事業上又曾經一路順風，雖然養成了很好的習慣，有時候自信太強，聰明反被聰明誤。”說話中，姜飛也開始琢磨楚迪文的事情。姜飛忽然感到，自己平時在這方面用心不夠，常常忽略了許多事情。

    姜飛說完，看甄伯堅在埋頭處理郵件，趁機松了口氣，給甄伯堅和自己的杯中都添了水。過了一會，甄伯堅應該是回好了郵件，一邊輕松地聳了聳肩，一邊對姜飛說：“現在真是沒有辦法，一天上千封郵件，都是不適合秘書代勞的，又不得不回。聽說楊麗是楚迪文的內應？”

    姜飛便把杰爾港的經過說了一遍，甄伯堅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不斷地點頭說：“磐云公司和楚迪文保持聯系的應該不止楊麗一個人，如果我們把這些人全部干掉，不僅一時無法補足人員，也會讓剩下的員工人心惶惶。楊麗暫時不要動她，我會交代文森和梁雅處理好這件事，我有一個朋友聶嘯林先生明天會到，出任磐云的常務副總，負責公司的業務。聶嘯林是我的同學，為人有些孤傲，好在你在磐云那里只是掛名，辦公室在敦匯這邊。”

    甄伯堅這是給在元望市的人員制定了框架，以避免手下人起沖突，姜飛淡然問了一句：“我的考勤不需要向聶總匯報吧？”

    “當然。”甄伯堅肯定地說：“你去辦那些事的時候和我說一聲就行，在郵箱里給我發一個郵件，不需要等我的回復，我要的是結果。聶總是個股票方面的專家，對公司的管理水平和你是半斤八兩，等你接下供應商的資質，我會調派一名業務高手過來幫他處理業務上的事情。”

    姜飛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已經收到了財務轉來的二十萬方舟幣，這種加密貨幣由海峽銀行發行，在自由港、免稅區和五十多個國家流通，最大的便捷就是不受監管，轉賬的速度快。姜飛在樓下打了輛車回家，家里一個人都沒有，于薇和linda還在上班沒回來，姜飛打開臥室里的電腦，在恐龍四號線虛擬網絡里和海倫聯系上。

    海倫很欣喜龍門山對自己的信任，得知龍門山關注磐云股票大跌的事情，耐人尋味地在郵件中詢問，龍門山是否買賣股票；姜飛一下子反應過來，楚迪文怎么會有那么大的能力，當年肯定有許多股票溜進了微林電氣某些人的口袋，敦匯的接手讓他們看到了一場大戲就要進入高潮，楚迪文侵入電腦的行動就是配合他們進貨的過程，而后面賦予供應商資格的日子，就是出貨的那一刻。

    姜飛謹慎地回了封郵件，說自己喜歡持有好公司的股票，不喜歡短線炒作，同時詢問董事會是否會討論磐云公司成為供應商一事。海倫立即表示，自己會把龍門山的關注轉給董事會，其他的不清楚；姜飛明白，這就足夠了，一個擁有總股份百分之六的股東出面關心這件事，對湯姆的壓力已經夠大的了，除非湯姆手中沒有磐云的股票，否則湯姆一定會借機促成此事。

    姜飛通知虞孟力送鉆石的時候，順口說自己現在很自由，能自由安排時間，虞孟力曉得姜飛是說有時間培訓了，笑著說：“等我和甄總在敦米島見過面，就會到元望市長住，我們出版社已經決定搬過去，到時候歡迎姜經理常來。”

    兩人通完話，姜飛就把編輯部的事打電話告訴甄伯堅，甄伯堅輕松地說：“好戲開鑼，神仙小鬼都要上場了，布洛克投了資，自然是希望賺錢，他們的那個出版社，恐怕也開始做我們的業務，到時候還是你負責打交道。敦米島交易結束，我會通知你，等虞孟力到了元望市，你和他好好相處。”

    甄伯堅掛了機，姜飛握著電話，凝視著對面樓上斜斜的陽光，霎那間有些疲憊，自己現在在做什么，參與到一起又一起的交易中，真的有一股勢力在威脅世界嗎？如果有一天發現，一切不過是商場上的陰暗，馬丁教授只是意外，杜洛和汪伽憲他們都是白死，眼下相信的事實都是假的，自己又改如何自處。

    門口響起了女人的嬉笑聲，門開了，于薇和linda、柴一楠談笑風聲地走了進來；姜飛迅速換了一副笑臉轉過頭去，于薇一邊換鞋，一邊笑著責怪：“回來也不打聲招呼，今天你有口福了，柴一楠買了許多菜，正準備顯露一下手藝。”

    姜飛走過去，幫助柴一楠把菜拎進廚房說：“那正好讓我鑒賞一下柴一楠的手藝。”

    柴一楠把菜放在灶臺上說：“沒問題，不過姜飛，你下次和于薇去金岸海洋俱樂部，要帶我和linda一起去。”

    姜飛笑著說：“我沒問題，就怕于薇不放心。”

    姜飛話音剛落，就聽見于薇在身后說：“我當然不放心，你這么喜歡和女孩搭話。”

    姜飛臉色一僵，廚房內外頓時笑做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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