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堂地下的這間密室很小，受環境的限制，狹小的門只能容納一個人側著身子進去，但是里面別有洞天，勉強還算寬敞，不僅有一張桌子，還有一張單人床。通風設計得很好，坐在密室內，絲毫感受不到郁悶；彼得指了指床，對米卡奇說：“我不明白，整個教堂里沒有其他人，你為什么要到這間密室里來談。”

    米卡奇緩緩地掃視了一遍密室，用非常平緩的語氣說：“現在是夜里十點，你不感覺教堂里燈火通明，像我這樣的警察，在這個時候來教堂懺悔是件很嚴重的事情嗎？我換了便裝，坐著人開動的出租車來，就是為了安全，有些平平常常的舉動，看不出有什么好處，但是在特別的時候，能救自己的命。”

    “很好，”彼得已經很熟悉自己的角色，下意識地做了一個神甫安撫信徒的動作說：“說說看，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這件密室是我督造的。”米卡奇的情緒似乎有點古怪，答不對題地說；“我在下面裝了防竊聽和過濾電波的裝置，決不會出亂子。我在警局發現一件奇怪的事情，最近十來天，元望市的飛行器突然多了起來，空中道路被申請得密不透風；就是這樣，還有許多非法的飛行器在空中翱翔，造成了許多交通事故，光是昨天和今天，就有十一次無人飛機對撞。”

    彼得一點兒也聽不懂米卡奇的這番話，無論在地上還是空中，當交通擁擠的時候，最容易發生交通事故，這是個人所皆知的常識。彼得一點都感覺不到有什么奇怪，可是米卡奇是個資深特工，不會費力說無用的字，其中應該有值得琢磨和體味的東西；彼得沉著地說：“說說你的發現。”

    米卡奇苦澀地笑了一下說：“我發現了蜜蜂飛行器和超微型機器人的尸體。”

    彼得也是一呆，蜜蜂飛行器和超微型機器人都屬于武器的范疇，蜜蜂飛行器就是象蜜蜂體積一樣大小的無人飛機，超微型機器人就是可以坐在蜜蜂飛行器上面的機器人；這些在世界上都是管制的商品，只有警方和軍隊才會光明正大地正常使用，間諜和黑道不屬于正常的單位。彼得迅速恢復冷靜問：“能根據尸體判斷出是哪個國家的嗎？”

    米卡奇無力地搖搖頭說：“蜜蜂飛行器是那種簡易型的，自我拼裝出來的；三具超微型機器人的結構都不一樣，根本無法判斷出是原型，但是其中一具我很熟悉，是我們的，今年剛剛推出的大力神55號，連芯片的外形都一模一樣。”

    現在間諜用機器人的芯片都是熔斷式或自毀式，里面的資料不可能再讀出來，但是芯片的外形不會改變，成了最可靠的線索。彼得不相信地搖頭說：“在元望，除了我們，沒有其他人，再說大力神55號總共才組裝出四個，派出這種級別的行動，不可能不通知我們，畢竟你才是元望市的地頭蛇。”

    米卡奇凝神說：“這件事很嚴重，我希望你能和上面核對這一點，立即發報，要求確認有沒有派出大力神55號？我就在這里等著回音，沒有準確的消息，我不走。”

    彼得明白，如果真出現這種情況，就說明上面已經不信任自己這個小組，按照慣例，不是召回國內敘職，就是派出高手來清理。彼得無奈地攤開手：“那就更不應該來密室，我的發報機在上面。”

    米卡奇把單人床豎了起來，點了一下自己的手表，床下的一塊石板移開，下面竟然還有一個密室，兩人沿著樓梯走下去，是一個差不多大的密室，但是里面擺放著各種各樣的電子設備，發報機就在桌子上放著。彼得立即聯絡上總部，詢問大力神55號的事情，等了一個小事，總部確認，四個大力神55號都安然地在總部的倉庫里沒有使用。

    不過第一封回復電報要兩人等，過了十分鐘，第二封電報過來，說了制作大力神55號的相關公司，一共四家，微林電氣赫然在列。總部的意思是他們將派出專門的人手來調查此事，希望元望市的小組也不要放棄，根據現有的線索查下去。

    “那是肯定的，”米卡奇喃喃自語地說：“現在讓我們看一看老天是否眷顧吧。”

    彼得認真地看著米卡奇，猶如在看一頭即將要暴走的雄獅子：“愿上帝賜你以智慧，在黑暗中發現不同的光芒。”

    米卡奇擺擺手說：“不要說這些沒用的，你的教堂在電波訊號的范圍內，或許現在上去，教堂上空已經是數不完的航拍無人機，我在這里睡到天亮，等人多了，再想辦法離開。”

    彼得悄悄地回到上面，封蓋好密室的入口，就發現窗外掠過一架閃著藍燈的無人機；好在入口是臥室里的洗手間，外面很難發現里面有人。彼得卻開始冒汗，自己能看見打著燈光的飛行器，對于沒有燈光的飛行器根本無能為力，并且間諜使用的無人機上，最喜歡帶著的是熱能探測器，根據人體發熱的原理確定房間里的人數與位置。

    彼得從洗手間出去，立即倒在床上睡覺，做出一副安然入睡的樣子，其實眼睛圓睜，看有沒有飛行物跑到自己密封的臥室來。到了天亮的時候，彼得才睡了一小會，所以被米卡奇喊醒的時候，彼得還是有些疲勞；米卡奇先出了臥室，在教堂里虔誠地做著禱告，一直到彼得穿著神甫的衣服出來。

    米卡奇低聲說：“飛行器大部分飛走了，白天違反航道，或是在一個地方呆太久，都會引起警方的注意；所以從現在開始，你這里的白天反而安全些，但是我不會再來，以后我們每天用死信箱聯系。”

    彼得點點頭，諜戰嘛，就是雙方小心翼翼地相持，然后給對手致命地一擊，所有看上去美好的東西，其實都是有一定的陰暗面，這個陰暗面，就是有心人突破的薄弱點。安全都是相對的，危險才無所不在，米卡奇的謹慎是完全有道理的；彼得就站在布道的臺上，看著米卡奇蕭瑟地走出教堂的門，連送都沒有送。

    米卡奇走出教堂，特地繞了兩個街，正準備喊一輛出租車的時候，就聽見對面有人熱情地在打招呼：“米卡奇警官，還真是你，早上好。”

    杰克摩斯從馬路對面笑容洋溢地走過來，棉布的格子襯衫看上去那么貼身合適，讓杰克摩斯偉岸的身材有了一種柔和的沉淀。米卡奇擺出一副驚喜的樣子說：“杰克摩斯先生，你在這條街上游蕩，又瞄上了哪一個獵物。”

    “獵物。”杰克摩斯咧著嘴笑：“太幽默了，那是我的上帝，沒有他們，我就沒有了思緒的源泉，讀者們也看不到喜歡的作品。只是現在傭人越來越多，上帝也越來越少，米卡奇，我知道你手上有不少線人，透露幾個值得挖掘的題材。”

    米卡奇收起笑容，嚴肅地說：“我還真有事要找你，最近有幾起殺人案沒有頭緒，情節精心動魄，你要是有興趣，我可以提供一些方便。如果最后你幫助警方破了案，警局還有獎勵，有沒有興趣？”

    杰克摩斯露出一個夸張的失望神情，后退一步說：“我是娛樂版的編輯，要是寫上兇殺案懸疑劇之類可笑的玩意，豈不是砸我的飯碗，米卡奇警官，多謝你的好意，可我真的還有事，必須先走了。”

    米卡奇急忙攔住說：“上次我和你說，想見一見虞孟力主編，你會去說沒說？”

    杰克摩斯點頭說：“說了。”

    “他什么時候有空？”米卡奇很想見一下這位傳說中的情報分析專家，杰克摩斯狡猾地說：“你欠我三個消息。”

    “成交。”

    三個消息而已，米卡奇有職務之便，根本不在乎，隨口就答應下來；杰克摩斯高興地說：“我們已經搬到了元望市，難道你沒有發現，這樣吧，周五的時候，姜飛在好運酒樓請客，你找個理由過來，就能見到虞孟力主編。”

    米卡奇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姜飛，那個被上司勒令放棄的目標又和虞孟力這樣的人物搞到一起，怎么哪里都有他？米卡奇望望杰克摩斯，杰克摩斯恐怕正在和一個粉絲用眼神打招呼，神色安祥，面帶微笑。米卡奇這才注意到杰克摩斯手中還有一個紙卷，調侃地說：“不會騙我吧，你現在準備去哪里？”

    杰克摩斯攤開紙卷說：“警官先生，以后還要承蒙你的照顧，我不會拿你開涮的。我要去姜飛的那個辦事處，金岸海洋俱樂部有個活動，希望能收集到他一樣珍貴的私人藏品，我們出版社負責制定成書籍，昨天俱樂部已經聯系過了，今天我們去拿實物。”

    奸商，米卡奇一眼就看出，所謂的海洋俱樂部就是一個托，真正在幕后運作的就是虞孟力的出版社；等等，米卡奇晃了晃腦袋，才想起來，金岸海洋俱樂部是布洛克的產業，既是間諜又是警官，米卡奇不會對這樣的大人物陌生，忍不住背后升起一股涼意，虞孟力等人前來元望市，或許是受布洛克的指派。

    米卡奇瞬間就拿定了主意：“我也很長時間沒有看見姜飛先生了，今天正好休息，杰克摩斯，不會在意我跟著你去開開眼界，看那個幸運的家伙到底有什么私人珍藏。”

    杰克摩斯本身也是米卡奇的同行，自然曉得眼前這個滿面笑容的警官打的是什么主意，不過既然要和姜飛所在的公司長期合作，遲早有些事情會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讓米卡奇提前知道并不是什么壞事。聽虞孟力說眼前這個警官還有另外一層身份，是e國情報九處的資深特工，杰克摩斯也想掂量一下。

    杰克摩斯微笑了一下說：“我也很好奇，說實話，我最希望的就是一只奇形怪狀的魯班鎖，現在關于姜飛，點擊率最高的視頻就是他在拍賣行解鎖的視頻，點擊率已經超過四百萬，比他在機器狗面前的那段視頻要高出整整三百萬。”

    杰克摩斯絕對是個好的狗仔，把被跟蹤的對象咬得死死的，連一絲數據的統計都不放過；米卡奇忍不住為姜飛悲哀，擺出一副憐憫的表情說：“杰克摩斯，我清楚你此刻心里在想些什么，我沒有那么無聊，只是對有些事先睹為快。早飯吃了吧，馬路對面的那家牛肉湯館不錯，味道很贊，要不一起先去填下肚子，我請客。”

    杰克摩斯感受到一點莫名的異樣，兩個身材高大的西方人，站在一個自由港現代化的馬路上，背后是一座座高樓大廈，竟然用漢語在說著中國人的習慣，見面就是“你吃了嗎？”。不過，餐風露宿的狗仔難得遇見慷慨的主，尤其是一位警官的邀請，杰克摩斯順口就說：“沒呢，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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