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剛剛宣讀了董事會關于人選安排的新建議，還沒來得及討論，微林電氣的會議再次因為不遠處的爆炸聲而中止，隨后就在電視和網絡上看到了樓頂的慘狀，會議室八十四寸的電視屏幕，清晰的畫面將現場的每一個細節都展示在眾人面前，能夠保持安靜的人寥寥無幾，都在七嘴八舌地說著一些激動的話語。

    沒有人知道將來的情況會有多艱難，在德瑪城這個并不安全的避難所，到時候會不會有人趕來援助，所以會場上彌漫著低落的情緒。騫爾羅開著玩笑說：“如果我們做了那么多煞費心思的周密準備，卻發現德瑪城是一個戰場，留守的人只是那些暴徒襲擊的對象，那就是對我們這些人的最大諷刺。”

    伽馬毫不猶豫地說：“那就加強自我保護的能力，德瑪城不禁止武器，留守的人員可以配備武器，再增加機器人保安。”

    姜飛搖搖頭，站起來說：“伽馬先生的說法令人吃驚，不，讓我感受到害怕。把話挑明了說，到那一天，不外乎就是有沒有洪水，如果有，你讓留守的人對他們的家人說什么？說他們還在德瑪城上班，所以不能和家人同生共死？反過來，如果沒有洪水，那我們做這種防備有意義嗎？”

    姜飛為所有人找到了推脫的理由，公司只是人生選擇的一個部分，除了公司，還有家庭等很多選項需要去面對，海倫感覺到了壓力，微笑著問：“姜總，那你覺得應該怎么辦？”

    姜飛再次搖頭說：“你們沒有考慮到這里的人，所有的人都被當成打仗時候的炮灰，留在這里為別人承擔責任。就算諾亞方舟沒有指望，總公司可以聯系航空公司，租或者買一家小型的飛機，或者像電視中的氣墊船，可以降落在屋頂上；剛才伽馬先生也說了，機器人保安，那么也可以有自動駕駛飛機。”

    姜飛的話讓所有人大吃一驚，海倫這時候才想起來，姜飛原本就計劃留在德瑪城，他說的這些肯定是早就考慮過很多次的方案，甚至連采購調試都完成了；海倫不由得看看湯姆，曉得自己掉進了一個預先設好的陷阱，董事會其實希望的就是湯姆滾蛋，然后把所有的資料交給姜飛保管，這樣既附和手續，也沒有額外的開銷。

    海倫轉念便明白了，只是因為自己想的太多，太看重圓滿，才會被某些股東和湯姆帶進溝里；如果沒有自己向董事會要求什么新的構思，只要按照原來的協議草本授予姜飛全部的權力，危機就有可能解決。不愿冒險的心理與伽馬的計劃，讓自己處于了一個極其尷尬的地步，姜飛和大部分人已經認為自己沒有再留下來開會的必要，等待的就是結束會議。

    伽馬看上去要冷靜地多，觀察了一刻鐘畫面，伽馬回頭笑著問姜飛：“姜總，反正是討論會，我們做個閑聊，換你在董事會的位置，

    你會怎么做？”

    姜飛看著屏幕上被抬下樓的傷員，默默走過去，指著大樓的樓梯說：“撤退，現在就開始撤退，把所有完成訂單的賬結了，讓那些為我們服務的人獲得及時的報酬，在洪水來臨之前盡情地享受生活，或者全力地做應付洪水的決定。至于賬冊，那就是電子檔保存，只需要在這里加幾個保險箱。”

    海倫笑笑問：“那公司得到了什么？”

    “信譽。”姜飛自己都覺得很好笑：“信譽是一個企業的根本，有了信譽就有了人心，難道微林電氣的企業手冊和那些管理經典都是在說假的嗎？至少，我們是大企業，就算制止不了騷亂，也不可以去參與或者推動這些事。”

    不假，但是坐起來太難，所以大部分的企業都不會采用這種方式，把所有的危機和不可能加在自己的身上；會場上意外地沒有人笑，拉姆齊面無表情地示意會議繼續，但是海倫已經感覺自己失控了，再次走回小辦公室，關上門，淚水溢出了眼角。等海倫補完妝，再次回到會議室的時候，看見騫爾羅正在介紹阿根廷的一個高原牧場，奶牛、房子、谷倉、供水設備、木材。

    海倫疑惑地問：“你們在干什么？”

    拉姆齊站起來解釋說：“這是騫爾羅的一個建議，購買這個牧場作為資料的集中地，大家都同意，所有去那里的員工，自己承擔來回辦事的費用。看上去有陽光，很安全，就算是帶上家人，地方也足夠大。”

    “可是公司需要人堅守在這里。”湯姆看海倫回來，終于表達了自己的態度；姜飛笑著說：“湯姆，如果物資能夠轉運，去牧場的人在事后很快就能回來，要不然，連交通都沒有了，固守在德瑪城還能做什么？我們沒有剝奪他們幸福和生存的權力，海倫，你可以再次向董事會說明情況，或者我們開異地會議。”

    海倫不敢答應，只要報上去，就會引起一系列連鎖的反應，因為布局的地方不止元望市這一個地方，最起碼有十幾個類似的會議在公開或秘密地進行，只是因為德瑪城有湯姆和姜飛兩個難纏的家伙，上面才這么重視。董事會很清楚，現在答應任何一個條件，都會引起連鎖的反應，到時候倒霉的是自己。

    伽馬微笑著說：“大家不要緊張，情緒緊張會導致腎上腺素分泌過度，到晚上很難睡著，時間一長，會引發各種并發癥。我們現在還有時間，微林電氣也有條件做好所有的準備。我看可以兩條腿走路，海倫負責向上面敘述新的方案，我們按照原來的方案開始討論清單，進入準備狀態。”

    姜飛對伽馬產生了興趣，不是因為伽馬今天風采奪人，而是伽馬積極主動的態度，可以說比自己，比微林電氣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更加希望微林電氣能完成一個有效的方案。

    姜飛不認為伽馬是不明智，猜測出現的詭異就在伽馬三人在小會議室的時候，一定是達成了什么妥協的方案，或者是完成了一次利益交換。

    騫爾羅替姜飛說出了心里的話：“伽馬，我在休會的時候給公司打了個電話，他們告訴我，微林電氣的舉動是個大動作，因為大部分的獨角獸企業都沒有擺出這種架勢。今天我們到了這里，算是見著了董事會的決心，所以我們絕對不可能沒有定論地回去了，沒有時間了。要么孤注一擲，要么就兩個行為同時開始，請海倫上報總公司，在今天就定下方案、人選、資金。到目前為止，我認為會議開得還是不錯的，參加會議的人都是抱著希望成功的態度，沒有隱瞞資金的觀點，現在需要的結果。”

    騫爾羅沒有說太多的話，就是現在講的東西已經在給微林電氣的董事會添堵，但是要是成了，就是一個非常成功的案例，可以編寫進大學的教科書里。海倫只感覺自己被打得滿身彈孔，湯姆在一次次幕后交易時都說能掌控局面，但是到現在還是沒有表現出一點跡象，會議被伽馬與騫爾羅兩個外人在牽著鼻子走。

    問題是會場上的人幾乎都在贊成兩人的觀點，那種希冀的眼神海倫很清楚，就是有了擋箭牌的如釋重負；海倫不禁想起奧立弗·克倫威爾的一句話：“少數可靠的人，勝過一大群烏合之眾。”

    一直沒有表態的幾位高管終于發言了，滴水不漏地總結了一個個觀點，罕見地統一了觀點，就是今天要做決定；海倫看著湯姆贊同的樣子，感覺自己快要嘔吐了，難道湯姆不明白，高管們也在賭，賭法不責眾，微林電氣不敢再有大的動作。海倫在手機上把現場的情況發回去，兩地早已聯網，董事會的每一個人都能看見聽見會議室的動靜，海倫這么做，只是在完成自己的使命。

    董事會在兩分鐘就傳回短信：“姜飛他們在懷疑有幕后交易，下面的人在擔心白白死掉，專家說這是正常的現象，你把伽馬的真實建議說出去，看看姜飛的態度。”

    海倫徹底黑線，她沒想到董事會的那幫家伙會如此無恥，現在說出來，就是她和湯姆承擔一切，一旦將來有事，董事會的成員肯定一個個衣冠楚楚地說不知道，甚至會義正言辭地批判失敗的一方。海倫把目光投向伽馬，還在考慮要不要在郵件上說明一聲，伽馬已經心領神會，直接去調開顯示屏上騫爾羅的畫面說：“我們公司在得知這次會議的目的后，聯系了所有的業務單位，在兩家公司的幫助下，我們做了個方案，前面已經與湯姆、海倫商議過了，既然大家都希望一錘定音，我感覺還是說出來供會議參考為好。”

    總算到了見真章的時候，姜飛與騫爾羅都露出會心的笑容，姜飛客氣地伸出一只攤開的手，示意伽馬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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