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氣壓時代讓人壓抑，洪水的流言因為元望市政廳的沉默和不痛不癢的辟謠，讓悲觀占據了上風，看上去大部分的人已經對前途失去信心；雖然不少學者大聲疾呼，但是改變不了已經像洪水一樣泛濫的輿論。轎車從路上穿過，紅綠燈依然亮著，行人遵守著交通規則，望著斑馬線上走著蹦跳的孩子，姜飛有種孤獨的感覺。

    姜飛慶幸還沒有混亂的同時，并不認為這種秩序能夠堅持到最后的一天。只能說目前人的習慣維持著信念，絕望感還沒有上升到崩潰的時候，很多還在開著的公司和商店拖延著時間，可是當最后的時刻來臨，也許對面街角那家正在經營的商店就會被打碎，姜飛暗暗提醒自己，既然不愿意看到那一天，那就要做好該有的準備。

    姜飛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每當小說說到人類將要有大轉折的時候，都是一片暗云密布的描寫，現在看窗外的天氣，也是一片黑暗，烏云翻滾，雖然太陽還在掙扎，不時能看到那幾縷光芒一角藍天，但是暗云密布。

    一直回到德瑪城，天空都沒有下下雨來，就這樣暗沉著，暗沉著，讓人壓抑。一名機器人保安快步走過來，看著姜飛等人下車，說笑著走進樓梯里。柴重是跟姜飛同一輛車過來的，原來就想著看看馬丁實驗室，沒想到姜飛在路上通知虞孟力，要召集所有人開會，并且是幾個公司的人一起開會，就在馬丁實驗室外面的會議室里。

    天空中打了一聲晴天霹靂，就連電梯里的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出了電梯，一行人透過落地玻璃，可以清晰地看見離自己更近的烏云層，仿佛伸手可摘，那種實實在在的情緒逼得姜飛加快了腳步，迅速拐過彎，幾步就進了會議室。

    張延海等人已經到了，只有炫匯的人因為路遠沒有過來，姜飛沒有多說話，只是讓淵文笙和皮魯斯介紹情況，一個是關于匿名信的傳言，另一個是關于戚關中的事。兩個介紹人足夠沉得住氣，說得心平氣和，但是所有人都聽出了其中地不尋常。

    姜飛沒想到一封匿名信竟然拔出蘿卜帶出水，雖然信中的內容與自己毫無關系，但是虞孟力和柴重兩方面都傳來消息，警方一直在調查姜飛，并且姜飛身邊有警方的臥底。柴重說的很仔細，這個臥底與淵文笙那種兩面盡責的人不一樣，是一心想知道姜飛秘密的人。

    姜飛沒想到自己現在的身價這么高，幾乎與社團的大哥一樣，成為警方關注的對象，虞孟力搶先一步，淡淡地說：“警方既然練連臥底都派了，那么一定有一個小組，哪怕兩個人，麻雀雖小，五臟俱全。該對公司和你調查的地方，肯定已經調查過了，或者正在調查。我們不能抱僥幸的心理，凡是與犯法有關的東西都要杜絕，哪怕是原先在別人手上有的，也要禁止。”

    現場有其他人，虞孟力不想猜測身邊的人，也不想被有心人趁機聽取秘密，所以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阿梅想要說上幾句，但是被身邊的姜飛輕輕踩了一腳，阿梅橫了姜飛一眼，姜飛就跟什么都沒看見一樣，擺出老板的樣子說：“人正不怕影子斜，馬丁實驗室的項目關系太大，楚迪文和康贇又做過犯法的事，引起警方關注也是正常的。”

    米妮兒好奇地問：“姜總，這話可不能亂說，康主任雖然愛財，但是并不參與楚迪文的走私。”

    姜飛點點頭說：“康贇做的事確實與楚迪文無關，他與某個機構談判，賣鉗材料。”

    鉗材料，那可是目前最神秘的金屬元素，沒有人見過，但是在市政廳和全球的科學界傳得隱隱約約，實驗室的科研人員與管理層人員其實多少都被人詢問過，只是今天才正式聽姜飛提起。蔡乾義有些激動地問：“姜總，你能確定是我們實驗室研究出來的？”

    姜飛肯定地說：“警方在康贇家里找到一些文件與筆記，基本上可以確定這點，所以警方找我談過話，要我確保這種元素所有線索和資料都在警方的控制下。可惜了，我到現在都沒有找到，這也是我相信另外有一個實驗室的原因。”

    所有人都明白，姜飛不可能那么輕信警方的話，肯定虞孟力等人從其他渠道論證過了，畢竟那種交易無法瞞過虞孟力這樣的情報高手。第一次參加會議的柴重領教到了姜飛的率性，就是姜飛沒有相信他能獲得最好的結果，姜飛的每一個決定其實都是為出事以后做準備。而與姜飛爭奪的人，不是敗于自己的能力，而是敗于姜飛的謹慎，并且柴重通過靈馬出版社幾個人不同的表情能夠判斷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說明虞孟力沒有調動全部的力量，姜飛應該像警方猜測的那樣，還有別人在暗中幫助。

    柴重心中一動，莫非姜飛暗中的那批人查到線索了，要不然姜飛怎么會改變性格，要說出這些事。柴重發現淵文笙的手動了一下，應該是悄悄打開了對外的某種通訊，姜飛的聲音依舊：“對于鉗元素，我也不懂，搜集的情報說法也不一樣，不過有一個觀點我很贊同，鉗元素很值錢，所以皮魯斯和阿梅要做一件事，就是準備好所有的相關文件，確認鉗元素的價值，并且要求朱萬闕提供所有的文件。”

    顧指火在監聽里倒吸一口氣，很想給姜飛點一個贊，這時候看到的，才是姜飛的真實實力，在柴重與淵文笙的監視下，姜飛沒有見任何人，只是與虞孟力打了一個召集人開會的電話。但是姜飛在受到朱萬闕的威脅后，做出了最正確的反應，輕飄飄的一個動作，就能不動聲色地驗證戚關中的真假，如果戚關中是真的，真是負責另一個實驗室，那么就必須拿出鉗元素的資料。

    倘

    若戚關中拿不出鉗元素的資料，就算戚關中的兒子手上有馬丁教授的親筆信，姜飛仍然會以還可能有一個股東為理由，無限期地推遲交割。更何況，馬丁教授的那份協議本來就是顧指火偽造的，想的是敲山震虎，沒想到姜飛早有考慮，把一直沒揭開面紗的鉗元素拋了出來。

    于嵪放下耳機說：“厲害，厲害，顧局，你們這一次交手殺人于無形。你設計的漂亮，姜飛破局破得精彩。”

    顧指火與于嵪平時根本不過來，今天是朱萬闕出面與姜飛打交道，柴重和虞孟力不離姜飛左右，他倆才和另外兩名高級警官過來，沒想到是這個結果。于嵪的話無人反對，設計好的局輕而易取地被人溜走，誰也不敢小瞧姜飛的能力。

    顧指火是個大氣的人，不會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聽了于嵪的話笑著說：“好在朱萬闕那里早有準備，就算姜飛有心思查下去，也是一個耗費時間沒有結果的結局。我們不算輸，最起碼排除了姜飛與靈馬出版社另有勾結的可能；既然姜飛是一個人，哪怕暗地里還有人，那都不足為懼。姜飛既然公開說了鉗元素，并且指明是警方關注的東西，也算絕了他想占為己有的一條路。”

    于嵪暗自腹誹，顧指火過來就是想把對姜飛的調查公開，納入那封匿名信的范疇。從理論上講，姜飛也是有可能的，顧指火的設想不算錯，要不然聯合會議不會同意；可是于嵪對那個案子另有想法，只不過胳膊拗不過大腿，有些話沒資格說。

    監聽的那邊經過一陣嘈雜，竟然傳來杰克摩斯帶有文藝味的話語：“姜飛，我有些不能忍受，這是個什么時代，說個童話都會暗暗傷人。你看那個視頻，表面上是說男女之愛，其實男的拿女的做了墊腳石攀云梯，女的則是在要男的性命，一開始以為是喜劇，看完才知道是悲劇，仔細一想卻毛骨悚然，不敢看身邊任何一個人。”

    跟著的是柴重的聲音：“現在的這個城市，已經是慌慌張張的，所以藝術家才能創造出這樣的作品，不過我在調查案子的時候，發現過很多人都有嚴重的多重人格，杰克摩斯感覺不堪其重，正是因為你心中還有美好的希望，對美麗的東西不希望被摧毀，對黑暗的真實不能接受。”

    阿梅嬌笑的聲音響起：“姜飛，柴重，你們說，未來的世界是美麗的還是黑暗的？”

    聽到這個問題，監聽的警員面色一僵，連顧指火的臉色都變得嚴肅，唯有于嵪漫不經心地單手提著耳機；柴重的回答是天知道，姜飛過了一會才說：“美麗的，每一個生命都會消失，怎么消失有關系嗎？假如我們活著，既然活著，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于嵪笑了，這才是他認為的姜飛，有欲望、有心態、有底線，馬丁看重的也許就是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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