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方宗的存在,證實了為何凡間講士農(nóng)工商,總把商排末尾。
酒樓看著不大,卻什么都有,后面的院子更是清凈,實在是個避世的好地方。
“你明明有個這么好的地方,為什么之前還要跟著我逃亡。”
“是逃亡嗎?我倒覺得挺有意思的。”
敢情他是當去游玩了。
雖然回了孔方宗,但泉兮時常有事會離開,我守著院子里的花花草草,樂得清閑,安兒也喜歡跑來與我說話。
只是,她十句話有七句離不開宗主。
我知道,這個叫安兒的姑娘喜歡泉兮,這和尚果然到哪兒都招桃花。
她是老宗主的女兒,也是酒樓的老板。
“聽說你和宗主去了好多地方,能跟我說說都了哪兒嗎?”
我沒有辦法拒絕一個打聽心上人的姑娘,于是同她講了很多事,只是關(guān)于泉兮和牧軒的那些事略掉了。
說到泉兮受傷時,她會露出很揪心的表情,說到泉兮與山賊土匪打架時,她也會露出揪心的表情,我說打贏了,她又會笑起來。
每回同她講了一些故事后,她就會興致勃勃地去廚房做很多好吃的,一些給我,一些留著給泉兮。
所謂吃人嘴短,拿人手軟,我吃了安兒很多東西后,就開始琢磨著怎么探泉兮的口風,可是只要我一提及覺得安兒喜歡他諸語,他就會不著痕跡地避開話題。
“最近怎么回回見你在吃。”泉兮說著從我手里奪走了一塊糕點,自個兒吃起來。
“安兒做的好吃啊,所以就多吃了點。”
“以前我以為你完全不吃這些沾了人間煙火的東西。”
“誰說的,那是因為以前沒碰著好吃的。”說完,我發(fā)現(xiàn)泉兮的臉色不對勁,這才反應過來以前在外逃亡時,都是他在弄吃的。
“你意思是我做的東西很難吃?”
“我又沒吃過,怎么知道,以前在逃亡,我不是怕你不夠吃嘛,所以一口沒動。”
泉兮忽然哈哈大笑,道:“我還得感謝你是吧。”
為了證明自己做的東西真的不難吃,泉兮當天就沖到廚房做了一桌子吃的,還完全不讓旁人插手,將我和安兒都嚇了一跳。
安兒問:“宗主怎么了?”
我搖頭:“不知道,可能我之前不小心說錯話了。”
“你說什么了?”
“我不過就是夸你做的東西好吃。”
“我可從來沒見過宗主下廚。”剩下圍觀的人也紛紛贊同安兒,表示自己從未見過宗主走進廚房。
看著面前一桌子的美味,我竟不知從何入手,他將所有人都趕走后,我更加不知從何入手。
泉兮坐在對面,雙手托腮,道:“你快嘗嘗。”
“怎么不叫他們一起來,大家一起評判才公平,再說,這么多我一個人也吃不完啊。”
“不行,這是只做給你吃的,你必須全部吃過。”
哪有這樣的人,我心想,這一大桌子東西也不是我叫你做的啊,再說你做就做嘛,還一口氣做這么多。
在泉兮的注視下,我挨著把每道菜都嘗了一遍,菜以素為主,很符合他一向的喜好,我雖時常說他是個酒肉和尚,但他卻真的不怎么愛吃肉。
“怎么樣,比安兒做的如何?”
那眼神,仿佛只要我說一句安兒做的更好,他下一刻就能將桌子掀了,于是出于以和為貴的考慮,我夸了他幾句。
“我就知道,安兒做的肯定沒有我做的好吃。”
此番,他笑得像個孩子,我也不忍心潑冷水,說實話,泉兮的廚藝雖然不算差,但是也不至于贊不絕口。
“我吃飽了。”
“不行,還有這么多,不要浪費。”
“我真的吃不下了。”
在泉兮的滿目不悅中,我開門將安兒等人全部請了進來,道:“百年難得的機會啊,都來嘗嘗你們宗主的手藝。”
平時端莊的安兒這會兒跑得最快,吃完還不忘將泉兮夸上了天,剩下的人也跟著附和,拍馬屁的活兒學得甚精。
自這回以后,我再也沒當著泉兮的面,夸安兒做的任何東西好吃,否則這家伙忽然孩子氣上來,又要去廚房搗騰,非要把安兒比下去才罷休。
我是不懂,他干嘛非要跟人家一姑娘比,有本事比繡花去。
在孔方宗的時間過得很快,平靜得仿佛外面從未發(fā)生戰(zhàn)爭,直到那天泉兮從外面回來,帶回新帝登基的消息。
“你知道新朝最大的功臣叫什么名字嗎?”
“什么?”
“柳青山。”
“時州?!”他原來還活著,自然,陰間當過判官的人,怎會死得那么輕易。
時州當了將軍,泉兮問過我是否要去皇城找他,我一想路途遙遠,也不急,何況天下初定,還有很多余孽要清剿,我去也未必能見到他。
“聽說他還娶了新帝的表妹,也算皇親國戚了。”
“他是注定要飛黃騰達的。”我想起在這里初見他的模樣,即便是山賊土匪,倒也別有一番格局。
從那會兒到現(xiàn)在也不過兩年的時間,世事變遷卻極大。
安兒依舊一顆心都放在泉兮身上,二十歲對于人間女子來說,早就過了婚嫁的年紀,我也會聽到酒樓里的年長一些的人給安兒說婚姻大事。
所有人都知道安兒惦記宗主,唯有宗主裝作什么都不知道。
安兒曾經(jīng)問過我的年歲,我撒謊說自己二十五,她便開始改口叫我姐姐,后來我才明白她那聲姐姐是什么意思。
“宗主喜歡姐姐,我看得出來。”
“只是朋友情誼罷了。”我實在不想叫她誤會什么。
“姐姐真的這樣認為的嗎?”
“對啊。”
安兒幽幽地離去,我忽然有些心疼,于是找到機會又開始游說泉兮,說安兒如何如何好,希望他別辜負。
從來沒有就這件事正面回答過我的泉兮,這次卻忽然沉默了。
許久后,他道:“安兒是老宗主的女兒,我答應過老宗主會照顧她,可是,男歡女愛,到底得是兩情相悅才行。”
“真的一點可能也沒有嗎?”
“對,這輩子一點可能都沒有,再說,我一和尚,你跟我說這些做什么?”
“去你的和尚。”這會子又知道拿身份作借口了。“我不過是看著她癡心一片,很是惋惜。”
“我若是敷衍接受了她的癡心,那才該惋惜。”
后來,再聽安兒說到如何喜歡宗主,我就會想起泉兮的態(tài)度,他說這輩子和安兒都沒可能。
于是我沒忍住就想勸安兒不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再說她那宗主有什么好的,除了長得好看一點,簡直一肚子壞水,陰謀詭計太多。
誰知聽了我對泉兮的一頓數(shù)落后,安兒立刻就紅了眼,對我大吼大叫。“余姐姐,你太過分了!自己不把宗主當回事就算了,還妄圖阻止我喜歡宗主!你到底安的什么心?宗主他喜歡你,非常非常喜歡,以前他對先皇后都沒有這樣過,我想著如果他真的那么喜歡你,我也不是不可以分享……”
安兒一番咆哮,把我吼傻了,呆在原地,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我多想告訴她,我和泉兮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我有其他喜歡的人,但是我再想找安兒說話時,她卻不理會我了,總是一臉冷漠,連見都不愿意見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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