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不用望遠鏡，約翰斯諾也能清楚地看到天邊的劇變，原本立在天空的龍級如同被巨力撕扯一般，一邊的翅膀突然裂開，這種撕裂明顯不是炮彈爆炸所能造成的，而是一種身體結構上的崩塌，

    上百米長的龍翼就這樣從翼根的前緣裂開，然后唰的一下就裂到了尾部，整個翅膀立刻與身體分離，開始遵循重力自由落體。

    龍級另一半的身體也因為失去了平衡而開始向一側傾斜，雖然是緩慢的體位改變，但是身體結構受力的變化卻引發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

    說到底，如此龐大的身軀，本就不應該出現。

    龍級傾斜沒幾秒，它的另一半翅膀也隨之撕裂，這次的撕裂更為恐怖，整個翅膀斷成三段，在翼尖的那一段掉落之后，中間的那段負重驟減，居然在撕裂到一半時停了下來，于是龍級的整個左翼就吊在了空中，靠著翅膀末端那一絲連接掛在龍級身上，一晃一晃的。

    龍落下了。

    上百米的身軀破裂時如同大地開裂般震耳欲聾，聲音傳到約翰斯諾和山姆喬亞治那里時，尖銳的摩擦音已經散失，只剩下低鈍的，能與人身心產生共振的低頻音。

    那聲音如同演唱會里的低音喇叭，又或者是火車起步時的沉悶轟鳴。

    喬亞治感受這種共振，仿佛大地在怒吼，仿佛身體在顫抖。

    他并不知道演唱會是何物，但是他對遠東基地通往阿爾丹要塞的火車有很深的印象，他曾有一段時間做過火車上的實習員，火車啟動時，車頭的巨大內燃機會發出轟鳴，于是整個車頭與五臟六腑一同震動，仿佛聲音并非發自火車，而是發自自己的身體一樣。

    然而那樣的震撼不及此時的十分之一，此時，下至大地，上達天穹，世間的一切都仿佛在撕裂。

    巨龍終究是落下了。

    它落下時已看不出原本的樣子，巨大的身軀裂成數段先后落地，先落下的肢體在地上砸出又一次的巨響，化為模糊的血肉，又被之后落下的肢體砸到地里，混在一起。

    龍級的身體本是十分堅硬的，雖然人們對龍級的了解不多，但從少數樣本的分析結果來看，龍級光是外殼的結構強度就接近四代機那由復合材料組成的外殼的強度，而它們的骨架必然比外殼還要堅韌，甚至超過人類所能創造的任何材料。

    但對于上百米，上千噸的巨大身體來說，這種結構強度是遠遠不夠的，失去了質場的龍級如同泡在水里的紙一樣，在十多秒內就變成了一堆意義不明的血肉，上百噸的殘肢從上千米的高空墜落時，無論支撐他們的內在骨架多么堅硬，都難以抵擋被重力碾成碎片的命運。

    于是整個龍級的殘骸就變成了一堆混雜著塵土，碎石，疑似鈣質與疑似有機物的泥漿。紅紅的，看不出來原本是什么，更不可能有任何可以辨認的解剖結構。

    那個橫亙在天邊的龐大身影就這樣消失了。

    與之一同消失的，是核爆中心4公里以內的所有。

    光禿禿的焦土上，烤著一堆肉沫。

    ……

    三分鐘后，遠在遠東基地的王基在電臺里收到了龍級墜落的報告，盡管此時電臺的信號非常不好，電臺里的聲音斷斷續續，夾雜著一堆意義不明的噪音，但是王基還是準確的聽出了他想要聽到的那幾個字。

    “渡船……號報……，……龍……，確認……，……認擊落……”

    王基長舒了一口氣，仿佛一瞬間，這個略顯肥胖的年輕人就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他顫抖著接上了通向會議室的線路，用仿佛失去了力量的聲帶，吐出了幾個模糊的詞語，

    “龍級……擊落了……”

    會議室那邊沒有歡呼雀躍，但是王基分明聽到了話筒里那綿延近十秒的吁氣聲。

    所有人都長吁了一口氣，龍級墜落不僅意味著遠東基地的暫時安全，同時也意味著人類的武器在面對這種超級生物的時候依然有效。

    這世上最后一個軍事基地守住了，而長戈仍然鋒利。

    …………

    “這就是長戈啊……”

    甲板上，明香子看著遠方升騰而起的蘑菇云，喃喃自語，

    “明香子小姐又在想什么呢？”

    “你怎么又把那兩個字加上去了……”

    “啊……明香子，小姐。”

    “嘁，你是故意的吧？”

    “這不是看小姐您在想事情嘛~”

    加藤惠惠經常會用這樣的語氣來找樂子，在兩人很小的時候，她們的母親會要求加藤惠惠這樣恭敬的對待明香子，那時候為了應付母親，兩人還會裝裝樣子，而在母親去世之后，兩人就很少這么麻煩自己了。

    年幼時的兩人并不知道“您”，“小姐”，“公主”這類稱呼到底有什么意義，隨著年齡的增長，兩人漸漸明白了這其中的尊卑意味。

    曾經有段時間，“大小姐”這個詞是明香子的逆鱗，只要加藤惠惠擺出一副恭敬的姿態說出類似的詞語，明香子都會難過好多天。不過經過這些年的成長，默契的兩人也終于漸漸不再糾結身份，因此才能開得起這樣的玩笑。

    “很厲害的武器呢，要是東瀛也有這樣強大的武器，我們或許就不用背井離鄉了吧。”

    “誰知道呢……糾結過去沒有意義，至少現在，因為有了長戈，我們活下來了。”

    加藤惠惠對黑天登陸前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因此并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委，但明香子卻很清楚，自己的祖國永遠都不可能得到這樣強大的武器。

    東瀛的命運從黑天登陸的那一刻就決定了，這是弱者的悲哀，對于小國而言，無論其曾經創造過怎樣光輝燦爛的奇跡，沒有力量，就只能是風口浪尖的海草，幸，則乘風起，晦，則死灘涂。

    “不過明香子你的技術確實提升了不少呢，我聽隊長說這次你可是全隊殲滅黑天最多的，常煊倆都不如你厲害呢。”

    “哼哼，那可是，我這幾天訓練的那么兇狠，就是為了今天把她比下去。”

    看著明香子得意的樣子，加藤惠惠笑了笑，立在一旁和她一起欣賞蘑菇云。

    渡船上的戰士偶爾會像兩人所在的位置飄去些目光，兩位少女雖氣質迥異，但都是亭亭玉立的美人，這種事情或許連她們自己都已經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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