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蜚語愈傳愈烈,連我自己都沒有料到,原本只是群里的煽風點火,變成了行業內的丑聞。
同城貼吧掛出了名為“某企業高管為謀私利夜會客戶,營銷手段為何成為性賄賂遮羞布?”雖沒指名道姓,但是卻有理有據,包括微信截圖,都是沒加碼,除群里傳的以外還有其他更加露骨的對話。點擊率快速上升,主要是這個帖子成為微信朋友圈轉發流傳的新熱度。為了蹭這個熱度,一些公眾平臺對此現場進行了剖析研讀。一個下午,好不熱鬧,我們原本準備開會澄清的計劃,只能暫時擱置了,先對外公關。我看著手里單薄的聊天內容,突然覺得好笑,惡魔要吞噬你的時候,還跟你掰掰是真的還是假的嗎?沒人在乎,他們更在乎自己的臆想帶來是快感,更激動拿著道德的鞭子揮舞的肆意。
孫啟鵬在辦公室里挨個訓過去,嘴里嚷嚷著上交手機查看有沒有截圖外傳,但這樣侵犯人權的事情,他也只能嚷嚷著罷了。秦凱倒不慌,他讓我耐心等待,報警了,警察一定會有所作為。而他自己在反對開會澄清的決定后,先在公司內部郵箱群發宣布了事實真相,把米娜與我的聊天記錄進行了截圖公布。從我們的字里行間可以看出,我所謂的性賄賂其實是一次釣魚行為,而且這個行為是米娜借用了我的銷售手機自己進行的,事實與我無關。這一點我和米娜的微信聊天記錄可以證明:
我說:“米娜,你使用這樣的銷售手段是不應該的。”
米娜回答:“你不是教我拿下單子就是勝利嗎?”
我說:“那你不能拿我的手機假傳圣旨啊。”
其實,只有我知道這個對話不是針對這個事情,但是恰好能用,我還猶豫什么?本來信我的人就信,不信我的人怎么可能因為這些甚至可以PS的截圖選擇信我呢?
秦凱這么做,無非是給高層一個交代,幫我洗白。而后,他起草訴訟,狀告主要傳播網站的捏造事實的不良行為,不讓謠言毫無節制地發酵下去。
另外一邊,警察很快查到了發帖的IP,是一家網吧,登記人果然是米娜,但是到了她登記的住址卻沒有找到人。帖子很快被查封了,朋友圈暫時安靜了一會。同時,李東強發了一個地址給我,我轉發給了秦凱,隨后米娜被抓。我以為事情就此打住,這一回,我才覺得自己太嫩了。
事情并沒有就此結束,引起的蝴蝶效應,讓我們措手不及。
銷售部創下單日銷售額為零的歷史記錄。
出去跑單銷售員回來一個個氣憤不已,尤其女銷售一臉委屈和憤怒。一問才知,原本說好的合同,遇到心懷不軌的,張口便說:“簽單可以,晚上陪我玩玩嘛。”遇到銷售員的反擊,還說:“你們公司不是有這個規定嗎?”遇到正派一點的,也不愿意跟我們簽單,他們覺得一個靠這些不良手段取得銷售業績的公司,它的產品質量得不到保證。雖沒有馬上回絕,但客戶們都在觀望事態發展。
更嚴重的是長期合作商也開始動搖,他們紛紛要求暫時提供產品供應。與此同時,生產車間安靜得如同假期,員工人心面臨躁動。
原料供應商開始催討貨款,沈氏雖然不至于因為這個而引發資金問題,但是卻在行業內造成了很不好的影響,信譽問題面臨挑戰。
如此一連串快速的反應,我不得不聯想到這是一起有預謀的惡性競爭。我一開始以為只是米娜泄私憤,我發點證據洗清自己便可了事。后來覺得沈浩宇應該是幕后支持者,就是為了搞黑我。
現在猜想,可能這一事件被業內同行利用,他們合力散布謠言,想把沈氏在洛城的市場瓜分掉,之后說不定觸動全國市場也未可知。是誰在推波助瀾,沈浩宇就算為了搞垮我,也不至于把公司的利益拿來做籌碼。就在我理不清頭緒的時候,高層召開緊急會議。
會議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后,孫啟鵬電話告知我參加,他語氣沉重,讓我覺出了事態的嚴重性。
大會議室里除了高管,還有部分重要大股東,尤其是他們看我的眼神是冰冷和厭惡的。我是沈從軍女兒的身份,沒有給我帶來什么好處,反而讓他們覺得我是因為父親的庇佑才如此肆意妄為。
我沒敢看沈從軍,因為我知道他不會給我一點點鼓勵和安慰。明明我是這個事件都受害者,可是,我可以想象他一旦關乎名聲問題,是他最不能觸及的逆鱗。
他們應該已經了解了事實經過,秦凱給了我一個安撫的眼神,我微微點點頭坐了下來。
“沈若水,三天而已,你居然讓公司遭受到無法估量的損失,說說接下來你怎么做?”沈浩宇作為行政副總率先問我。
我如實回答:“事態的發展超出了我的預期和銷售部的掌控能力,我希望集團能出面解決。”
“解決?按你們說的,謠言散布者已經被抓,我們沒有什么可以做了。”沈浩宇冷冷地說。
“我看她一直以來替公司賺的還沒這三天虧得多。所以我一直反對銷售總監這個位置憑業績去當,德不配位啊。”其中一個陌生的股東嘲諷道。
我不語,靜靜地接受著在座對我的批評和質疑。我無從反駁,也沒有對策。這是我進公司以來,第一次束手無策。
“若水是被人污蔑的,公司的困境也是因為被人利用了。沒必要對個女孩子咄咄逼人。”只有我的二叔沈從志幫我說了一句維護的話。
那個說我德不配位的股東聽完,說:“那怎么?這個事情就沒有人對其負責?我們還沒有罷免一個小小總監權力了?”
“華叔,給晚輩一個機會。若水,你表個態。”沈從志稱呼那個人為老華,我想起來那是公司改制前的老員工,股份持有最多的華清遠,因其為人清正,一些小股東信任他,都自愿把股份隱身到他名下,由他出面跟公司對接。
我心里沒底,只能站起來,說:“給我五天時間,我爭取回客戶,讓銷售額盡量拉回原來的高度。”
“五天太多,三天吧。三天如果你不能改善目前的狀況,就自己辭職離開沈氏吧。”我遠遠地看著最后發言定局的人,我的父親,沈氏的最高權力人,他兩句話就這樣把我打壓得無所遁形。會議室里突然就鴉雀無聲了,面對苛刻的責罰,他們不再反駁。
我說了句“好”,也不知什么滋味離開了會議室。
趙宗輝在辦公室等我,我看到他就想往外走,他如一只餓狼一個健步跑過來把我拉了回來,順手關上了門。我如一只折翅的小鳥乍起全身的羽毛,警惕地看著他:“你來干什么?”
“我來幫你。”趙宗輝本想再拉住我的手,看我眼光兇悍,便縮了回去,繼續說:“我查了一下,雖然帖子是被你開除的銷售員發的。但后面是達鑫機電搞的鬼,他們到處撒播謠言,說我們公司產品有問題。”
“調查到這些又有什么用?”我問。
“我跟他們的老總認識,我們沈氏跟他們談個合作,對市場重新分成一下,讓他們不要搞下去。”趙宗輝說的眉飛色舞。
我冷冷一笑,這就是趙宗輝的辦法,跟惡人妥協。趙宗輝看我沒有反駁,繼續說:“當然,只要你別嫁那個太監,我讓我們趙家都保你這次不被免職。怎么樣?”
“你給我出去!”我打開門。
趙宗輝還想說什么,但看門外都有人,就不好再說,只是指指我,說:“別自討苦吃。”
趙宗輝就是一個跳梁小丑,下班后,我在停車場等到了沈浩宇,不等他說話就坐進了他的車里,車開到了一個空曠處,他停了下來,我們下車,面對面地站著。
“沈浩宇,你除了利用女人還有什么手段?”我把手機里米娜的拘留書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微微撤了一下嘴角,說:“我沒空跟你抬杠。”
我點點頭,知道說多無益,但是還是想死得明白,便直接問:“那些長期客戶是你當區域總經理時候建立的,是你指使他們要跟我們停止合作嗎?”
沈浩宇淡淡一笑,沒有回答。
“沈氏的利益,怎么可以成為你利用的手段?”我心里鈍痛,再問:“你到底想我怎么樣?”
沈浩宇看我就猶如看一只累極的困獸,他慢慢再靠近我,聲音冷得像是一陣寒風:“你以為憑你可以跟我作對嗎?一個米娜確實能要挾到我了,但是我也可以挾制你。”他輕蔑地看了一眼我。
“好不容易建立的銷售市場,你怎么下得了手?”我無比痛心地說。“沈氏現在雖然多元化發展,但傳統產業才是這個公司的命根。”
沈浩宇有點難堪,看了一眼我,心里思慮了一會,終于如實回答:“我本意并沒有想到后果會這么嚴重。”
深秋的洛城,陰沉沉的。我們兩人站立在空曠的街角,風吹鼓起我們身上的外套。我們倆眉宇相似,眼底都有一股狠勁。
“說吧,沈浩宇,你自己知道我憑借三天是根本沒辦法解決困境。你有什么條件,借此機會提吧。不然,我真離開了沈氏,你也難為不了我。”我心里明白,沈浩宇的目的并不是逼我離開沈氏,我也相信他不至于希望沈氏傳統產業垮掉。
“與陸思城解除婚約。”沈浩宇的話被我猜中了。
我冷冷一笑,說:“夢茜真是有一個好哥哥。”
沈浩宇未置可否,眼睛看向遠方,那聲音寒得猶如來自冰窖:“你沒的選擇。我知道你根本不想離開沈氏。不管怎么樣,畢竟你和我都姓沈,你乖乖地聽我的話,我是可以讓你在沈氏好好待著的。”
我看著他,心里不懂他為什么這么看中跟睿騁的合作,他如果知道陸思城跟我私下簽訂的婚前協議,他還會覺得夢茜嫁了陸思城,他這個國舅爺就能為所欲為嗎?我更加不懂,我都看得透,他卻執迷不悟。或者,他有更多的謀略,是現在的我無法想象的吧。
我輕輕哼了一聲,說:“行!我會盡快給你接觸婚約的消息。”
我轉身離去,一分鐘都不想跟他待下去,我邊走邊打電話:“陸思城,我要跟你解除婚約。”那么似乎沒聽明白,我只能再大聲喊了一句:“我們解除婚約。”那么,沉默了一會,陸思城的聲音平穩有力:“我在開會,我讓助理給我訂機票,你過來當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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