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如慧只挑著眉著重強調了一點，

    “夜深人靜，你就敢和這么個戲子并肩坐著，拉拉扯扯，你就不害臊嗎？還敢跟我說長篇大論來教訓我？你聽聽你說的是人話嗎？”

    撥弄著顏如松的手臂，示意他該好好管教女兒顏又青。

    又青呵呵一笑，“我是人，說的當然都是人話，就是在場不知又是誰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姑母說我和劉大哥拉拉扯扯，可還有別人看見了？只有姑母看見了吧？我和劉大哥光明正大的坐在這里，沒有一點見不得人的事情，若是有，此時不會在大堂里，而是在昏暗的角落里。姑母你常常說我傻，嘲笑我笨，處處不如你的女兒，在這一點上，我確實不如你的女兒，畢竟她有個很好的母親作為她的老師，日夜指導，而我沒有，我也覺得是人生一大憾事。”

    顏如慧若是有胡子，現在除了眼睛瞪得像牛眼，胡子也應該吹起來了，她揮拳躍躍欲試，要替哥哥顏如松教訓女兒。

    剛邁出一步，就被身后的哥哥顏如松一把拽住，“夠了！”

    又青本來做好了準備，這一次，她要邁出第一步——將自己的膽子變大，若是有人朝她揮拳，她也要迎面痛打對方，她深知退后一步，哪怕是小小的一步，都會讓自己的處境深陷無可挽回之中——害怕一次，就會有第二次，而這一次害怕會影響下一次的勇氣，消磨人的精神，她就完了。

    可她沒想到，這一次，沒用她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父親顏如松從姑母顏如慧背后，輕輕拽住了長牙咧嘴，頂著一張圓臉囂張亂叫的她。

    顏如松雙手一攔，擋住顏如慧的去路，叱道：“不要再在這里胡說八道了，快回房去！你的女兒受了重傷，你不去照顧她，反在這里教訓我的女兒做什么？”

    “哥，我這都是為了你好，為了顏家好，顏家可不能出這么不知羞的……”

    “先管好你自己家的事吧。”顏如松冷冷打斷。

    接著道：“我自己的事情，還有我女兒的事情，我們都會好好處理，用不著你來插手。你家那堆爛攤子事，不要指望我來替你收拾，你自己想辦法去。還有，等到春曉傷好了，你也不要住下去了。前段日子，你不是說很想出去嗎，現在可以啊，春曉傷好以后，你們便搬出去。這一大家子都擠在一起，著實不方便，容易起爭執。”

    “哥哥，你這是在趕我走嗎？”顏如慧咬著嘴唇，不敢相信哥哥會說出這種話，從小到大，這個哥哥可是沒有違背過她的意思，她說一就是一，指鹿為馬都可以。現在不好使了嗎？

    顏如松擺擺手，道：“是你早早就存有搬走之心，非是我生趕你之意，我只是在滿足的你愿望罷了。如此說好了，就在春曉病好以后，你也不用擺這么難看的臉色給我看，回房休息去吧！”

    伸手招呼躲得遠遠的伙計，“她若是不肯回去，你們就送她回去，免得她身嬌體弱，走不了路。”

    幾個伙計躑躅著上前，顏如慧又急又氣，怒聲如牛，在原地連蹦帶跺腳，伙計們見顏如慧如此癲狂，倒怕被她誤傷，也怕店主回心轉意，他們是第一次見店主對顏如慧如此疾言厲色，以前從未有過，誰知道這次是真是假，人家是一家子，他們幾個外人不必特別當真。

    又青擼擼袖子，往前一站，雙手掐腰，大聲對姑母叱道：“姑母，你若是再不走，我可就要去找姑父來接你回去了，讓他看看他老婆撒潑的樣子。當然，我也跑到外面去敲鑼打鼓，現在雖然夜深，但動靜大了，湊熱鬧的人不會比白日少，而且更深夜靜的熱鬧更讓人印象深刻，多少年都忘不了……我可以成全姑母。”

    只見又青邊說邊往后退幾步，眼看著摸著門栓，一下拿開，門還未打開，后面就傳來“啊啊”幾聲尖叫，略略瞥眼往后瞧，姑母顏如慧已經跑得沒影。

    又青開懷的想，此時，姑母的臉應當是又白又紅，又惱又氣。

    又青笑了，輕松的舒了一口氣，在她看來，她解決了一直沒有解決的問題，這真是個美好的夜晚，再次傳來的打更聲也異常美妙，眼前昏暗的大堂的景象也都亮麗了，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愉悅的跳動，包括死氣沉沉的桌椅板凳，搭好沒多久的戲臺等，在她眼里，立刻都是擁有鮮活生命的可愛的小家伙。

    更重要的是，她看到父親第一次為她說話，站在她的面前保護她，這個舉動使她熱淚盈眶，不再孤獨的滋味是眾神賜予世人最好的禮物。

    “爹爹……”她很想將感激之情馬上吐露，終究由于不習慣，沒能立刻說出口，她還從未跟父母說過感激的話，在她之前的生命里，她似乎也認為父母并未做過讓她感激的事情。現在想想，自己還真是個性格偏激的人，偏激的人容易忽視很多方面，她因為父母沒能出面撐腰，就忽視了父母對她其他的關心。

    說得容易，她捫心自問，確實怪父母沒能保護好她，她若是從小活在受到無盡保護的環境里，哪里會有這么糟糕的性格，那么悲慘的命運？

    顏如松轉過身，輕嘆一聲，關心道：“天色晚了，回房去吧，好好休息，劉生也要好好休息，明個兒還有好多戲呢。”

    “爹爹，你不要聽姑母的那些話，她都是騙人的，她為了誣賴我和弟弟，說了不止一次謊話了，上次明明是她搶了弟弟的糕點給她孩子吃，最后給父親說是她買的，弟弟搶了去……她是個慣犯。”

    顏如松道：“好了，不要再說了，爹爹都知道，此事以后不要再提。你也要告訴一青，讓他不要再想了。值得高興的事情多多回憶，不高興的事情為何要掛在心懷？不要為難了自己。”

    “要記住，這是最后一次了！”顏如松單獨講了這一句。

    又青心里一動，不知這句話的意思是讓她不要再頂撞姑母了，還是不要再和劉夔來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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