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青被劉夔拉著,倒也漸漸生出許多感動,覺得安心多了。
留下來也不是她的本意。
她也不想死。
只是說話的瞬間,失去了力氣與活下去的勇氣,絕望纏繞著她,她不由自主地說了那話。
她還有家人,她哪能舍得去死呢?
便也慢慢有了力氣,在劉夔的攙扶下,盡可能快些趕路。
走了也不知道有多久,兩人又累又熱,好不容易看到有人在前面了,也都松了一口氣,可算是見到人了,跟上一些人了。
此時已經夜深,趕路的人都手持火把,長長的隊伍在黑夜中行走,好似一條火龍在黑暗中穿梭。
又青和劉夔借了眾人的光,沒有拿火把,也能看清前面的路,便慢慢放慢腳步,也是為了休息,接下來,還有好多的路要走,多得數不清,多得到他們也不知道要走到哪兒,最后一站是什么,究竟要去哪兒。
又青突然想起劉夔的同伴們,忙問道:“慧媛姐姐他們呢?你們不是在一起的嗎?”
又青記得,出城的時候,她和母親還有彤云三人是手拉著手,可惜還是被沖散了,她回頭看了劉夔等人好幾眼,劉夔是和他的同伴們在一起的,現在卻一個都不見了,也是被沖散了?
劉夔喘著氣,道:“我們也被沖散了,不過我們事先說好了,如果我們被沖散了,不要驚慌,到前面的碼頭那兒集合。你們呢,你們有沒有說好要在哪兒集合?”
“這個——這個——”
這個,當然是沒有。
他們忙亂了,一直沒有顧得上這個問題,到了城門才都傻眼了,出逃的百姓多的數不勝數,后來的情況又在他們意料之外,他們哪能想到事先約定好如果被沖散了,要在哪兒見面啊。
又青苦著臉,道:“沒有。”
可笑自己枉活一世,這點數也沒有,沒有提醒父母,她重生有何用?
劉夔道:“那這樣,大概到天亮時分,我們就能到達碼頭,我們先在那兒等一等,看看能不能等到店主和嬸子一行人,如果能等到的話,我們就結伴而行,如果等不到的話,你就跟我們先一起走吧,等到了福州,興許就會碰面。”
一想到可能會和家人失散,又青有些慌了,這兵荒馬亂的,誰知道會不會出意外,要是有個什么三長兩短,就真的是永遠也見不到了。
但目前來看,她也沒有比這個更好的辦法,只得點點頭。
就要離開這兒了嗎?
又青不是很愿意離開已經熟悉的地方,最要命的是離開了,不知道幾時能夠回來,也可能一輩子回不來了。
又青傷感道:“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夠回來了吧?”
劉夔也不知道答案,為了安慰又青,也是為了安慰自己,便點點頭,回應道:“是啊,用不了多久,我們就能回來。”
走在前方的小哥忍不住過來搭話,表示很不看好兩人的看法,兩人未免太過于樂觀了。
“看來你們是一點都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啊。”一副高人的模樣,故弄玄虛。
又青忙問道:“什么情況?什么事情的真相啊。”
那小哥將火把高高舉起,照亮三人的路。
慢條斯理,說著大逆不道的話。
“我看我們這次啊,是永遠都回不來了,你們就沒有關注過朝廷大事?這幾年來,邊境一直不太太平,朝廷兵敗如山倒,光是請和的使者就派了一撥又一撥,北方要的歲幣也越來越多,沒看這幾年朝廷征收的稅銀越來越多了嗎?都給誰了,就是都給北方的那些蠻子了。現在可以說那些北方的蠻子是拿著我們的錢來打我們。”
“朝廷現在是無心戀戰,也不敢應戰,連能打的將軍都沒有,文臣個個都是軟骨子,想要求和換得茍安,這次北方的那些蠻子是來真的了,不要錢也不要絲綢寶貝了,要地,這不就來打了嗎。長安都淪陷了,皇帝也跑了,我們也跑了,可皇帝有地方跑,我們有地方跑嗎?跑到福州以后,若是他們到了福州,我們又該到哪兒?這兒,用不了多久,就會成為一片焦土,你們回來都不會認得自己的家,也不用想回來的事情了。”
又青慌道:“真的嗎?那城里那些沒逃出來的人怎么辦呢?”
小哥道:“怎么辦?聽天由命唄!為什么不讓我們出來呢?是因為要人守城啊,到時候戰火蔓延過來,守城的人手不夠,我們就要上去拼命,打贏了還好說,打不贏啊,我們就要遭殃,一個都跑不了了,幸虧老子腿腳快,跑出來了,不用陪著他們一塊送死了。”
又青又想到自己的家人——他們若是還在那里面,可該怎么辦?
他們的出路在哪兒?
又青問劉夔,
“這可怎么辦?要是我爹爹他們沒逃出來,或是被人群沖到了城里,可該怎么辦啊?”
劉夔安慰道:“你先別急,這個人的話可不能全信,誰知道事實的真相呢?他又沒有親眼所見,也不過是道聽途說,知道了一些有的沒的,就出來賣弄,說些厲害的話,也顯得自己厲害些,這樣的話,能有個兩三分真就不孬了。”
小哥見劉夔輕視他,憤怒的用火把照了照劉夔,見是個年輕俊俏的后生,很不以為然的樣子,便嚷道:“你們有種別跑啊,留在城里啊,我說的都是假的,那你們回去啊,真是不識好歹,想著是同一座城里的人,大家都很不容易,才給你們指點迷津的,誰想到你們如此不領情,真是掃興!”
小哥罵罵咧咧的走了。
又青很怕這樣的事情成真,走路也沒有力氣了,雙腿發軟,倒在劉夔的懷里,不愿意離開一步,只有在劉夔身邊,她才能寬懷幾分。
劉夔安慰道:“不要害怕,只要還有一線生機,我們就不能怕,水來土掩,兵來將擋,我們不知是孤孤單單的人,我們還有守著我們的人,一路上還有守軍呢,打仗的事情就交給他們,我們好好活著,能幫他們就幫他們。也不要聽信別人的三兩句謠言,在這個時候,謠言殺人,威力巨大。要相信我們的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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