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嘉夕和顧容與一直維持著每六日一次信件往來的頻率,那些隱而不發(fā)的情愫就這樣一點點暗中生長,溫柔的又堅決的改變著每一個人。
五月二十三的清晨,鳳坤宮里傳來了一陣陣驚呼,幾個太醫(yī)急匆匆跑了過去,燕嘉夕在晏寧宮外看了個真切。
“皇姐,你說這一大早的,喬皇后出什么事了這么多太醫(yī)都要過去?”
燕嘉夕不緊不慢,步子也很悠悠,一見到燕聆雪就開口問道。她皇兄的后宮亂的不行,但她不擔心喬皇后,因此也不會覺得這群太醫(yī)去是有什么好事。
燕聆雪已經在晏寧宮被軟禁了十幾天了,雖然也不怎么愛說話,但仿佛對這些背叛了她的人和事變得更加漠然,此刻她聽了燕嘉夕的問題,只是微微頷首,冷漠的說了一句“皇上的后宮,我們不必費這個力氣。”
燕嘉夕見她連一丁點看戲的心情都沒有,扯了扯嘴角,心里卻笑不出來,只從香包里掏出來一把新鮮的瓜子,手一伸,遞了過去。
“皇姐你要不要吃?新鮮的,特別香,特別脆。”
這時她與其說是顧不得會被燕聆雪笑話“怎么這么多年了你還是這副老樣子”,倒不如說她巴不得被燕聆雪笑話笑話,至少也能看見燕聆雪生動些的樣子。
可惜,直到夢羽微在鳳坤宮請安時候昏了過去并被查出身孕的消息傳了過來,燕聆雪也還很是冷漠。
燕嘉夕無法,心里對燕皓晨的記恨又多一層,另一頭又記掛著夢羽微的事,心神頗有些不寧。這時忽見西葵來稟,仁安親王入了宮,說新排了一出戲,要找她一起看。
燕聆雪仿佛看出了燕嘉夕心有所思,很是善解人意的勸她先回宮里去把事情處理了再來看自己,燕嘉夕見狀也只好應承下來,先回了宬安宮。
“他怎么忽然又進宮了?”
這話問的是燕熙昀,但西葵是萬萬揣測不到這些的,只好含混著應付,燕嘉夕一看就知道,這回燕熙昀只怕不是為了區(qū)區(qū)的“一出新戲”進來的。
剛進宬安宮門,就看見燕熙昀坐在輪椅上,被一個妙齡女子推著,卻不是上次的華氏,燕嘉夕知道燕熙昀女人緣很好,遂走到他近前站定,笑瞇瞇的看著,只等他解釋。
“我聽聞夢昭容有孕了。”
燕熙昀不急著介紹這個女子,卻先拿了句話頭想和燕嘉夕好好聊聊。
“仁安王兄消息很是靈通,宛宜也只不過才知道。”
燕嘉夕聞言眸色一沉,墨藍色的眼睛里是云翳回旋,像極了她此刻的思緒。
燕熙昀很是不在意,輕笑一聲。
“一進宮門就都在議論,你不覺得奇怪么?”
燕嘉夕不作聲,只是拿眼看著他,燕熙昀無法,只好先叫人把自己推進拂泓殿,燕嘉夕這便跟上。
甫一進殿,燕熙昀就拍了拍手,命身后的女子退下,燕嘉夕叫西葵接手過燕熙昀的輪椅,兩人對坐桌前。
“按理說夢昭容入宮也不過兩個月吧?”
燕嘉夕聞言也頷首,不出兩個月就能摸準脈的,上一個還是她皇姐燕聆雪這種不世出的天才,太醫(yī)院里那些太醫(yī),開方子講究溫補中庸,連治傷也是一再小心,妃嬪有身孕這種事情,不到三個月中顯懷了,都是說不準的,這回連兩個月都沒有,也不知道是誰做主就把事情這樣抖了出來。
她雖然這樣想,但并不直接的和燕熙昀講出自己的疑問,只聽燕熙昀的分析,而燕熙昀也沒讓她失望。
“后頭有位子的沒膽子,有膽子的沒筏子,十有八九是老十二自導自演。”
燕嘉夕按照燕熙昀的思路推演了一番,喬連城雖然貴為皇后,但實際很不受寵,這種事情出了錯就是一個治理不利,玉無瑕是燕皓晨現(xiàn)在最寵的妃嬪,沒必要做這種上不得臺面的事情爭寵,只是出來了喜信,又不是孩子生了下來,現(xiàn)在把這種事曝出來也沒什么得益,其他的妃嬪更不消說,論位子不如喬連城,論得寵不如玉無瑕,那么就都沒有動機,除了燕皓晨以外,這件事真的沒有任何人得利,看起來會提分位得賞賜的夢羽微,更是要被架到火上烤,簡直是無妄之災。
燕嘉夕在內心的小本本上又給燕皓晨記了一筆,很是看不上這樣的行為。她又接著想再從燕熙昀嘴里討點趣,結果對方就又只和自己講新戲里頭那反串演男角兒的兩個女樂身段如何唱腔如何,聊著聊著就告辭出了宮,還與她借了兩把傘,倒是叫她不明白了。
燕嘉夕見他一走,便叫來了前日送去燕聆雪那邊的幾個暗衛(wèi),如今燕聆雪禁足在宮中,想來也出不了什么事,只是這夢羽微那邊被燕皓晨擺了一道,很是叫人擔心。燕嘉夕便吩咐他們之后便跟著夢羽微跟到那孩子平安出世,仍是只需遠遠看護。
天邊翻涌著大朵的墨,像是要落雨了,學士館里今日恰逢顧容與和景暨學當值,要等到再晚些他們才能走。
“就看著一眼我都知道,咱們只怕要淋著雨回去了。”
景暨學苦笑著和顧容與抱怨,近幾日因著管事的王端大人不在,館里的氣氛很是活潑,顧容與自然是幕后功臣,卻已經深藏功與名,但此時見這黑云壓城,也是愁眉不展。
“喲,老顧,你看那個好像是仁安王爺?shù)霓I子!我以前和仁安王爺借過錢的,他人很好,我們要不要和他借把傘!”
景暨學看著一頂墨色繡金線的轎子從勤政殿側繞了出來,忽然就雀躍的很,見沒什么人盯著,直接小跑了出去。
顧容與不知道景暨學與仁安王爺這樣的人都能有交情,很是詫異,還沒來得及攔住人,只見景暨學先去轎子前頭施禮,轎中便有人遞出來兩把紙傘,景暨學揣著紙傘就一路小跑回了學士館,而那轎子卻改道去了勤政殿。
顧容與見景暨學回來,也不忘調侃一二,景暨學白了他一眼,便說:“你知道什么,這兩把傘是從宬安宮借出來的,是宛宜長公主的東西。”
顧容與一臉疑惑,這怎么又和宛宜公主扯上關系了?
景暨學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眼神里都是恨鐵不成鋼。
“你傻啊,那可是宛宜公主啊,四歲就能把當時的戶部尚書拽下馬的那個啊!玉京怎么會有人不知道宛宜公主啊。”
顧容與倒是知道宛宜公主這四個字是什么概念,只是不明白景暨學的激動從何而起,又見景暨學說:“我還沒見過公主呢,據說公主好看的像是畫里的呢。”
顧容與對這個說法嗤之以鼻,形容人好看總喜歡用從畫里走出來這樣的話,可正經有幾個是從畫里走出來的?
不過,言賢弟真的像是畫里的人啊。
這樣的想法很快也借著信傳給了燕嘉夕,燕嘉夕收到信的時候正拿著信笑,就見換裝后的喻濯風一臉不自在的扯著自己的衣服。
“嘉夕殿下,我那天非要這么穿嘛?”
喻濯風幾乎崩潰,而燕嘉夕抬起頭來,爆發(fā)了一陣爽朗的笑聲。
“我看還是別了,太引人注目了!”
喻濯風看著自己身上的藍色齊胸襦裙,嘆了口氣。
與此同時,遠隔萬里的一間密室,一個美貌的婦人正倚在一張長椅上,風情萬種地擺弄著自己新染的指甲。
“我現(xiàn)在,就等你們替我取回來她的命。”
六個黑衣人都只露出一雙眼睛,齊刷刷的應了一句“是”,如鬼魅一樣失去了行蹤。
而美貌的婦人把左手抬至唇邊,輕輕吹了一口氣,丹鳳花的紅色妖艷得緊。她又從桌上取了一枚銀簪,對著墻上的掛畫狠狠的扎了過去,力度很大,銀簪死死的把畫釘在了墻上,婦人輕聲一笑,理了理鬢發(fā)走出密室,儀態(tài)端莊的與之前狠厲的樣子判若兩人。
那被一簪穿心的畫中人,不是燕嘉夕,又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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