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蕭錚之說著些有的沒的話插科打諢,“小姨夫你不知道,我前幾日去靖惠王府上,王妃娘家姑娘也在,正嚷嚷著咱們大昭哪個將軍最厲害。其中就一小姑娘叫嚷的最大聲,堅持說謝將軍最厲害。我問那小姑娘,你怎么知道謝將軍最厲害?你猜她說什么?”
謝宥一嗯了聲,示意自己在聽,卻沒有想知道的欲望。
蕭錚之笑著說,“那小姑娘告訴我,謝將軍最年輕!”
說著到了咸池宮門口,蕭錚之和謝宥一分別,“后妃宮室,我就不進去了。小姨夫離宮前說一聲,我送你出去。”
謝宥一道不必,“你去忙,我今日還有事,恐怕一會就得走。”
蕭錚之點點頭,“那就不耽誤你了,我還說等你忙完,和你一起探討探討兵法呢。”
聽說謝宥一過來,綠珠早已迎了出來,狡黠一笑,“謝司好久不見。”
謝宥一含笑點頭,“是有些日子了,還請姑娘帶路。”
綠珠笑道,“我家娘娘聽說謝司進宮,忙打發人去問,又怕耽誤你功夫,還請謝司見諒。”
聽綠珠叫我家娘娘,謝宥一心里說不出的別扭。
說著到了正殿,綠珠打起簾子,“謝司請。”
隔著一扇屏風,謝宥一知道小郡主就在后面。
殿中獸煙裊裊,幽香襲人。
他本該行臣禮,可是踟躕間,他竟怔住,望著那屏風出神。
那屏風上寫了一句詩,銀河碧落神仙配,地久天長,朝朝暮暮會。
這字跡他很熟悉。
綠珠端了只圈椅過來,屏風后響起清冽的聲音,“大哥坐。”
大哥。
他總是記不起,他是她名義上的大哥。這聲大哥讓他瞬間驚醒。
這屏風想必也是從里面能看見外面,他剛盯著屏風,實在是失禮。
剛回來時候進宮面圣,她正坐在荼蘼花下,等他走進,她已紈扇遮面轉進了殿里,只留給他一個裊裊背影。
茫茫然站了會兒,他開口道,“請……娘娘安。”
好一會兒,屏風后傳來溫柔聲音,“大哥不必多禮,請坐。”
謝宥一這才坐了。
謝昭容道,“大哥好?”
這一聲聲大哥叫的他心揪在一起,痛苦難忍。
謝宥一頓了頓,輕聲答,“都好。娘娘好?”
好一會兒,謝昭容輕笑了下,“我很好。”
其實她一點也不好。
他回來便聽說她去年險些死在朱雀門,幸好錚之路過,第一時間控制住發狂的馬匹。
她還失了一個孩子,不定怎樣傷心。
她被陳婕妤陷害,又差點沒命。
當年她還是個小嬰兒的時候,他將她抱在臂彎里,生怕她磕了碰了,也怕她冷了熱了,連奶娘喂飯他都要在旁邊盯著,生怕一個不小心嗆到她。
她需要他的保護,又不需要他的保護。
作為將軍,他有義務征戰沙場,守邊疆太平,讓她免于戰亂流離。可是作為男人,他沒資格,也沒能力保護她。
離開北朝時候,元恪曾說,一個男人,如果為愛的人抵擋不了風雨,那就不該為她招來風雨。
謝昭容緩緩道,“大哥能平安回來,真好。那本詞譜……我已勘補好,不到之處,還請大哥指點。”
綠珠忙從屏風后取了詞譜出來,恭敬的遞謝宥一手里。
謝宥一將那邊角都細心熨帖平整的詞譜拿在手里,一時間五味陳雜。
謝昭容道,“綠珠,你去看看那秋千架好沒有。”
綠珠答了聲是,出門前笑嘻嘻道,“謝司請自己倒茶。”
謝宥一忙道了聲好。
此時殿中就剩下他們兩人了,殿門大開,他微微偏頭就能看見遠處的綠樹繁花,幾個小丫頭正笑鬧著澆水。
謝宥一開口道,“娘娘有話請講。”
將綠珠支開,他就知道她要問他話。
否則也不會冒著不合禮數的危險將自己叫到咸池宮。
正經她應該先給禮部說,禮部安排時間,自己才能來咸池宮。
不過那樣禮部就會派人來跟著,她想說的想問的話,估計會說不出口。
他本該拒絕,可是他沒有拒絕。
他也是冒著大不韙的風險過來一見。
圣上寵她,想必她借口臨時想見家兄,也不會如何罷。
謝昭容聽他問的直接,微微驚訝了下,雖然知道他看不見自己,仍有些不自在,微微垂了眼睫,她輕聲問,“大哥在北朝,有沒有……有沒有見過……見過懷貞。”
她說的吞吞吐吐,聲音細不可聞,可他還是聽清了。
謝宥一身子一僵,頓了頓,他艱難道,“見過。”
謝昭容脫口而出,“他好不好?”
謝宥一嗓子干痛,元恪好不好?
元恪應該,很好罷。他如今是北朝的皇帝,坐擁天下,美人在懷,事事順心。
“元恪,他,很好。”
謝宥一只能說很好。
謝昭容聞言,像是終于安心,“我聽說……他國事艱難……他好,那我就放心了。”
謝宥一沉了口氣,緩緩道,“請娘娘……這話再不要問別人,以免引來麻煩。”
謝昭容點頭道,“我知道的。”
她知道她今天叫來謝宥一問話本不合禮數,可是她想知道懷貞消息。于是不顧禮數將謝宥一叫過來,因為他是南朝唯一能確切知道懷貞消息的人。
嗯,懷貞已經是北燕皇帝。
謝宥一道,“元恪……他很掛念娘娘,請娘娘務必珍重千斤貴體。”
這話說完,屏風后突然傳來衣衫窸窣的起身聲,“他……他還記得我?”聲音已經顫抖。
謝宥一得知自己失言,說了不該說的話。
她一定很想知道元恪消息,不管好的壞的。
他不忍她漫無目的的日夜思念。
她尊叫他一聲大哥,他又怎么忍心隱瞞她?
謝宥一緩緩道,“元恪,他本有機會立刻攻下平靖二州,可他不忍心踐踏你的故鄉,所以殆誤了戰機,這才讓我大昭主力部隊得以回國,北朝很不滿,經常拿這件事質控他……”
“他救活我,就是為了知道你的消息。他本要將我殺死的。得知你還活著……所以他才救活我。”
“他見到我第一句話,就是問你好不好。”
“他畫了很多你的丹青,日日思念。”
“他說你寫的詩經,逢懷逢貞,逢元逢恪,必減一筆。”
“洛州一直給他施加壓力,讓他盡快舉行金人立后。他……一直拖著。”
“他怕你到北朝后思鄉,不耐洛州寒冷,不顧阻力遷都,新都照著江陵格局建設。”
“北朝新都叫棠州,海棠的棠。他說你配海棠花。”
謝宥一斷斷續續說,元恪那些心思他都看出來了,如此深情,應該讓她知道。
他說完才發現心中一陣空虛的疼痛。
隱隱的啜泣聲從屏風后傳來,謝昭容哽咽道,“多謝……大哥。”
謝宥一閉上眼,苦澀開口,“元恪有一句話要我帶給娘娘。”
謝昭容猛地從屏風沖出來,眼神殷切,“他說什么?”
謝宥一沒料到她會出來,猛地起身后退,看見她一張臉粉光脂滑,滿是淚痕。
她怎么這樣憔悴?精致的妝容也掩飾不住她的病態。
見他不說話,她抓住他衣袖急切的問,“他說什么?大哥。”
謝宥一低頭看她抓著她衣袖的手,卻沒有拂開。
想了想,他看著她眼睛,艱難開口,“元恪說,國事安穩,便接我妻回家。”
謝昭容聞言,哭的不能自己。
謝宥一疲憊道,“娘娘,也要像他一樣執著嗎。”
謝昭容哭泣道,“我有執念,不能執著。”
謝宥一道,“娘娘明白就好。”
謝昭容強忍住悲痛,“我確定他是喜歡我的,真好。省的日日恍惚,患得患失。”
出了咸池宮,謝宥一仰頭看天,陽光刺眼的他幾乎要流淚了。
剛走到鐘粹宮門口,吳景輝出來,看見他,忙強笑道,“夫君,我們去豫章王府吧。”
謝宥一悶悶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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