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眾人離開,顏無雙關(guān)上柴門。
那門上蔓著些青藤小花,在暮春的微風(fēng)中輕輕搖擺。
謝長顯還站在廊下,她并未看他,悠悠閑閑手指拂著落花走到樹下,坐在那架青藤編織的秋千上,有一下沒一下蕩著,風(fēng)吹的她裙裾飛揚(yáng)。
見她自顧自蕩秋千,謝長顯伸手夾住正飄落的一朵海棠,一彈指射向她肩膀。
他們相離不遠(yuǎn),那海棠劃作一條弧線彈在她肩膀上,又從她衣衫上掉落在她腳邊。
顏無雙看了眼腳邊的落花,頓時(shí)只覺得麻癢難耐,她格格嬌笑,一只手拉住秋千,一只手彎腰捂著肚子嗔道,“謝長顯,你快給我解開。”
謝長顯徐徐走過來,將紫笛掛在腰間,他用劍鞘勾起她下巴,“誰教你的。”
顏無雙推開她劍鞘,又笑又氣,“教什么啊。”
謝長顯淡淡道,“蠱惑男人。”
顏無雙笑的嬌軟,聲音甜糯,“你又沒被我蠱惑。”
她自嘲的笑,“我小時(shí)候,經(jīng)常被男孩子欺負(fù)。”
謝長顯道,“男人小時(shí)候都愛欺負(fù)漂亮姑娘。當(dāng)然,長大也是。”
顏無雙笑了下,算是默認(rèn)了。
她臉頰微紅,容色嬌媚,衣衫下露出雪白的兩段腳腕來,看上去入手纖細(xì),不盈一握。
那左腳腕上的紅線系了鈴鐺,因她嬌笑發(fā)出一陣輕響。
謝長顯用劍鞘抵在她肩頭,輕輕一推道,“似你這般放蕩可愛的,我倒從未遇見過。”
他解開她穴道,顏無雙雙手扶在一邊的秋千上,想站起來卻嬌軟無力,只得坐在秋千上,雙腳蕩啊蕩,她仰頭凝視著他道,“你這樣很不禮貌。”
那雙眸子柔情無限,眼波盈盈,又是嗔怪又是調(diào)笑。
謝長顯難得笑了下,“是嗎。”
他本冷硬,這一笑好像冰消雪融,春風(fēng)拂面。
顏無雙認(rèn)真的點(diǎn)點(diǎn)頭,“是的。非常……不禮貌呢。”
謝長顯走在她身后,有一下沒一下推著秋千,好一會兒,他俯在她耳邊道,“還有更不禮貌的。”
顏無雙微微偏頭,離他俊朗的臉頰不過數(shù)寸,“聞君劍術(shù)超群。能從虛空入冥,未見其蹤,無形滅影。妾愿一觀。”
青影一動,謝長顯將劍橫在她雪白柔嫩的脖頸上,不知是那劍太過鋒利,還是她肌膚吹彈可破,一道血絲瞬間滲出,映著她雪白修長的脖頸,分外刺目。
顏無雙微微蹙眉,顯然痛極,仍攢出笑意,“孤意在眉,深情在睫。玉面謝郎果真……名不虛傳。”
謝長顯道,“過美不善。長那么美干什么。”
她雙手拉住他手腕,裊裊站起來,靠在他身側(cè)笑,“長那么美,為了嫁一個(gè)有顏值,有才華,有情意,有前途的郎君啊。”
謝長顯伸出食指,劃過她雪白修長的脖頸,看了看指端鮮血,他順手拿起她衣衫擦了擦那血跡,從腰間荷包拿出一小瓷瓶,用海棠花梗取了點(diǎn)幽香沁人的白潤藥泥,溫柔又細(xì)致的覆在她脖頸上。
清涼濕潤的藥泥讓她疼痛暫解,她仍舊蹙眉道,“疼。”
謝長顯冷冷道,“因你生的美,放你一馬。你與他交好,便是我厭棄之人。”
她軟軟的依偎在他胸膛,“謝郎,他并不姓謝,他叫夏爾塔嘉。”
說著拉了他的手進(jìn)房,“又下雨了。”
那雨輕輕柔柔飄飄忽忽,落在他們發(fā)間衣上。等他們走到廊下,已經(jīng)衣衫盡濕。
房中一股細(xì)細(xì)的幽甜之香,謝長顯將劍放桌上,顏無雙道,“你坐,請自便。”
說著繞過屏風(fēng),片刻,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謝長顯知道她在換衣衫,于是起身走到窗前,見那長案上橫著一柄長劍,他拿下來,拔劍出鞘,寒氣逼人,果然是柄好劍。
謝長顯將劍收回劍鞘,頭也沒回道,“你一個(gè)嬌滴滴的女兒家,要劍做什么。”
顏無雙已換好出來,荷袂蹁躚,羽衣飄舞,那海棠紅衣衫更是襯的她嬌若春花,媚如秋月。
聽謝長顯問,她緩緩走過來,靠在他肩頭笑盈盈道,“自古男兒多薄幸。我這劍,要誅盡世上負(fù)心人。”
語氣溫柔又清冽。
她問他,“你一個(gè)王孫公子,那樣刻苦練劍做什么?”
謝長顯聞言怔了下,冷然道,“胸中小不平,可以酒消之。心中大不平,非劍不能消之。”
低頭瞧她,見她別有一番鮮艷嫵媚,裊娜風(fēng)流,他摩挲著她臉頰,半是認(rèn)真半是輕笑,“我不薄幸。”
顏無雙笑了笑,“我倒寧愿你做薄幸狂夫。”
這話說的謝長顯也笑了,“你不喜歡厚顏君子?”
顏無雙作出苦惱狀,“若是謝郎……也不是不可以。”
此時(shí)正值午后,風(fēng)雨漸緊,清清冷冷打著雕花窗,庭院中云煙繚繞,草葉上露珠低垂。
這場雨下的越發(fā)大,在第四日晨間才小了些。顏無雙帶謝長顯來到庭院中,遞給他一把花鋤,她指著海棠樹道,“我埋了一壇好酒,與君共飲。”
謝長顯看了看手中的花鋤,下了臺階走進(jìn)細(xì)雨里,三兩下挖出那壇酒,聞了聞,果然香冽異常。
顏無雙站在廊下笑,“這酒勁兒大,你若喝了,怕是又幾天下不了山。”
謝長顯看了她一眼,“話多。”
顏無雙嬌笑,轉(zhuǎn)身推門進(jìn)去,坐在妝鏡前,她順手拿起一個(gè)纏枝牡丹紋玉梳,對著菱花鏡梳起了如墨青絲。
謝長顯瞧著她裊娜背影,自顧自倒了杯酒,又望著她不語,腦海莫名想起一首詩來。
夜雨曉夢綃帳寒,香鬟墮髻半沉檀。
春風(fēng)爛漫惱嬌慵,驚起芙蓉睡新足。
此等情致,可心會而不可口傳,可神通而不能語達(dá)。
顏無雙從鏡中瞧見他眼神,嫣然一笑,將步搖簪好,她溫柔道,“妾這樣妝扮,謝郎可喜歡?”
謝長顯起身走到她身后,將那光輝閃耀的金步搖摘下來,皺眉道,“那樣招搖做什么。”
在妝臺上游目,他取了一支簡簡單單的珍珠發(fā)簪別在她鬢邊。
顏無雙撫了撫那圓潤光滑的珍珠,“再不去靖州,你怕是找不見那些人了。”
謝長顯輕蔑一笑,“我要?dú)⒌娜耍煅暮=撬麄円捕悴坏簟!?br />
顏無雙起身摟著他脖頸笑道,“妾喜歡這句話。”
說完靠在妝臺上,順手拿了段扎頭發(fā)的紅繩,在指端繞來繞去,“謝郎可聽過一句話?二八佳人體似酥,腰間仗劍斬愚夫。雖然不見人頭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說完一陣銀鈴般的嬌笑。
謝長顯道,“我不是愚夫,你也不是村婦。”
顏無雙將那紅繩系在他手腕上,“可是,若能共你沉睡,村莊蒼老也覺得美啊。”
謝長顯皺眉,轉(zhuǎn)身走到桌邊坐在,“別放蕩。”
顏無雙取了個(gè)玫瑰芍藥裝的玉色夾紗枕頭放在窗邊榻上,拍了拍,她含笑道,“過來,唱個(gè)曲子給你聽。”
謝長顯半躺榻上,將她攬?jiān)趹牙铮]上眼睛嗯了聲。
耳邊皓齒清歌,低幽婉轉(zhuǎn),讓他心里纏纏繞繞。
“何名?”
“望郎歸。”
正昏昏欲睡,門外傳來劍劈柴門的聲音,“謝長顯,你出來。”
另一個(gè)聲音焦急道,“臨霜!別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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