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邊緩慢地行走邊想到，如果這個世界有一個他絕不愿意去責備的女人，那便是孔蘭。

    雖然她一連數(shù)日不知去向，他亦不想責備她。

    來自內(nèi)心深處的對她的縱容，讓他自己也感到驚訝，并因此而為自己而深深悲哀。

    正在他距離廣安宮還有數(shù)十步時，他在圍墻外的巷道里停住了腳步，仰天長嘆了一聲。

    宮女曉兒不知何時已經(jīng)來到他面前，面對著他跪下了，他也沒有知覺。

    再低首時，看到腳邊跪著一個宮女衣著的人，他定神看了看，方發(fā)覺是曉兒。

    “說吧，你有何事？”他聲音有氣無力地問道。

    “太子殿下，奴婢沒有遵守您的吩咐，將那封休書之事告訴了孔奉儀了，奴婢不敢隱瞞太子殿下此事，還求太子殿下開恩。”

    “這么說，她知道了。”

    “嗯，孔奉儀已經(jīng)收拾了行李，正在等您回來。”她語速急促地說。

    “收拾行李？”

    “她說她知道大康律例，被休的女子是不能在宮里的。如被發(fā)現(xiàn)，便會立即被遣返。”

    大康此項律例是他父皇二十年前所定，乃是因為曾經(jīng)有一嬪妃作為被休之女而招入宮中，那被休之女來時不到七個月便生下了一個孩子，由于本來就有女子可能七個月生子，因此，那嬪妃所生孩子血緣不明，最后不得已送至民間，那名嬪妃由于思念孩子日久成疾，不久郁郁而終。自從此事發(fā)生后，皇上便在大康律例中加了這么一條。一是為保證皇室血統(tǒng)的純正，二是怕被休之女和前夫牽扯不清，令皇室尊嚴掃地。

    太子殿下聽聞她即將離開，一時之間更是心灰意冷，黯然說道：“她對本太子，倒是無半分眷戀。”

    說完，他邁步往廣安宮走去，到了廣安宮，他便徑直往浣紗居走去。

    曉兒跟在他身后，低頭快速走著。想到因為自己發(fā)現(xiàn)的這封休書導(dǎo)致了這種情況，她寧愿自己當時沒有發(fā)現(xiàn)這封休書。

    太子殿下走到孔蘭房間后，曉兒在門外止住了步子，將門幫他們關(guān)上了。

    孔蘭正立在窗口，一臉茫然地向窗外望著。

    見太子殿下向她走來，她連忙轉(zhuǎn)過了身子，對太子殿下躬身以禮道：“臣妾見過太子殿下。”

    她沒有慌張，亦沒有跪地求饒，仿佛她沒有做任何對不起他的事似的。

    太子殿下看了看放在桌上的行李，失望說道：“你不是曾經(jīng)說不會離開皇宮嗎？因何現(xiàn)在執(zhí)意要走？”

    孔蘭說：“臣妾自知無顏繼續(xù)呆在宮里。望太子殿下放我離開。”

    太子殿下冷笑說：“你父親的案子剛有眉目，你就想離開，你不覺得你利用本太子也未免太明顯了？”雖然心里想要挽留她，不知為何卻說出了這么一句。話出口后，他狠下心繼續(xù)說道：“只怕你夜夜都想著早些離開本太子吧，和本太子在一起，就讓你這么為難嗎？”

    孔蘭呆站著，怔怔地看著太子殿下。

    她不知該怎么為自己辯解。

    從他的話里，她聽出了陸巖已經(jīng)將自己并非陸府侍女一事向太子殿下說了。看來他已經(jīng)和盤說出了兩人之間的一切。

    她試著從太子殿下臉上發(fā)現(xiàn)對她的厭惡，只看到了太子殿下決絕的臉上有一絲傷痛的神色。

    想到若是出了宮，以后必不會再相見，她亦難過得說不出話。

    也許，不知不覺間，朝夕相處中，她已經(jīng)對太子殿下產(chǎn)生了深深的情意。那情意和對陸巖的情意完全不同，她甚至說不出來，那種情誼到底是什么。

    它不是愛情，卻和愛情一樣，讓她銘心刻骨，那是一種相互依賴，相依為命的感覺。

    她不覺眼圈一紅，說道：“并非臣妾執(zhí)意要離開，而是臣妾不能再繼續(xù)欺瞞太子殿下了。我本就是被休之人，理應(yīng)不能在宮中居住。”

    太子殿下說：“只是這個原因嗎？”

    孔蘭看著他臉上帶著一絲希冀的神色，此刻不忍說出讓他難過的話，于是說道：“只是這個原因。”

    太子殿下說：“如果只是這個原因，你可以不離開，現(xiàn)在除了我和曉兒，其他人沒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孔蘭說：“可是皇上和其他的宮里的人也許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太子殿下說：“只要你愿意還呆在宮里，其它的事情，你都無需操心。”

    孔蘭沒有說話，她在想著因何他沒有表現(xiàn)出對她大動肝火，反而還會留她在宮里。

    她不相信他對自己完全不生氣，因此試探問道：“太子殿下真的還想留下臣妾在宮里嗎？”

    太子殿下說：“只要你從今往后和陸巖斷了關(guān)系，本太子打算既往不咎，可是，你能做到嗎？”

    孔蘭本想問太子殿下關(guān)于陸巖他是如何處置的，從他一進來她就想問了，又擔心自己問的時候露出對陸巖的擔憂，一直沒有問，眼下看到太子殿下主動說起陸巖，并且說要她以后和他斷了聯(lián)系，知道他暫時應(yīng)無恙，她說：“我和他本就早已經(jīng)夫妻緣盡，此后無非各走各路。”

    她的聲音里有一絲決絕，這是她亦說給自己聽的，她打算，以后再也不見他的面了。

    因為她不能讓陸巖處于危險中。唯有不見，方可避免。

    不見他，也會讓她對太子殿下的愧疚感減輕一些。

    太子殿下不知道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但無論如何，只要她不離開，便是對他最大的安慰。他打算從今天開始，對她施以寬容和溫柔。也許總有一天他能打動她。

    至于陸巖那邊，他將讓他從他這兒得到的盡數(shù)失去。

    這幾日就先放他一馬，因為孔蘭父親的案子還要讓他來幫著解決。

    ……

    第二天，御史臺。

    太子殿下又找人將陸巖請至了茶室里。

    太子殿下之所以不讓陸巖去廣安宮，非要自己來這兒，實是不愿意讓陸巖和孔蘭有見面的機會。

    今天他要向他來傳達的消息便是，皇上指定要他和程明芳兩人喜結(jié)連理。

    見到陸巖入了座，他幸災(zāi)樂禍地說道：“恭喜陸弟，我父皇知道你和我表妹明芳情投意和，特意為你們作媒，今日你就隨我去皇宮一趟，父皇要當著宰相的面，將你們的親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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