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樣的人？
她腦里晃過一絲什么，帶人沿所說方向趕了過去。
去到某處盡頭，下望，在凹下去呈偌大橢圓狀的盆地低地上，看到了許多晃動的人影，密密麻麻的，無以計數。
她覺得自己從沒看到過如此寒瘆人的，讓人冷氣嗖嗖的從心底往上冒的情景。
本來自己和身邊這一群人現在的外觀已夠糟糕了，人不人的，整一個植物共生人的鬼模樣，而下面，是真正的純體畸形人。
缺肢體、連體、錯體、五官殘缺、長歪、扭曲、擠壓成一肉團的，死掉的層層堆積在下面，活著的在上面爬，或搖晃晃的漫無目的走著，被絆倒，再爬起，部分許是出于進食本能，正在埋頭啃著。
且，瞧著清外貌的，可看到，大部分，是同一副容貌，其余的，也多有重復。
像未完善的衍生殘缺品。
安瑟顧不得驚悚，第一時間從身上翻出了記事本，急急地翻著。
這些容貌，她看過。
一幅幅勾勒出的素描圖在她眼內呈現，微抖的指骨剎那僵硬。
幸存者。
復制體。
......那，從這里出去的，到底是什么。
在克隆技術根本不成問題只因倫理封禁的時代，并不需要如此大費周章的作實驗，且，這里最早到達的人，也就僅在七個月前吧。
七個月，長不到一模一樣的狀態。
瓊不知何時走到了身邊，說了一句，“他們沒有受環境影響。”
沒有摻雜物種形態改變，不受污染，不像他們。
安瑟偏頭看她，“要下去看看嗎。”
許多人驚惶地往后退。還沒人往下走動。
瓊搖頭，“沒用。我基本不記得了。”
空氣飄蕩著死沉的寂靜。
如果不是困在這兒，安瑟第一時間最想干的事兒，就是一把火燒掉這里，看多一眼都覺得難受。
但......勉強看多幾眼接受現實后，她最終一步步的往下面而去。同時下令，“分散，尋找可疑的地方。”
如果這里是實驗場，總能找到點什么有用東西。更重要的是，他們要出去。如果這里就是問題的根源地，那這里就是，希望。
看著隊長帶頭往下走，有些膽子大的徑直跟了下去。
這些“人”，即便是完整的，亦是沒有意識思想的。安瑟尋著路一邊走，一邊判定著。
她覺得，自己大概，離要探尋的事實，不遠了。
然不知走了多久，天色漸暗。
周圍在明明暗暗的映襯下，更顯陰寒。而沒有意識的“人”，更出于本能，朝光亮靠近。在這種驚嚇里，亮起的光接二連三迅速地滅掉。
安瑟考慮著要不要白天再繼續。
她自己也快撐不下去了。
然到最后，卻被一大嗓子叫了過去，位置處于另一邊。只有零星幾個已倒在地上的身形。她沒翻看，而是將視線直直落在一棵“樹”上。
沒有葉子，只有枝干，約兩米多高的，類似樹的形狀的能量體。
散發著的淺淺流溢薄光，似有日光下的泡泡色彩。
她伸出手，在堪堪觸碰上時縮了回去。視線內，樹的形狀開始發生變化。枝干消失，收縮，棱角變得渾圓。
頭部，軀干，四肢。
五官出現，手指，皮膚，關節......
不過幾秒間，安瑟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
或者說，是沒那么糟糕前的樣子，完好的形象。
她不知道在想什么，許是什么也沒想，第一反應便是，利刃從手心展開，眼前寒光一閃，朝著對面心口刺了上去。
“撲”的入肉聲，溫熱的液體。
沒有任何表情的倒了下去。
她聽到了周圍驚恐的叫聲，但沒有心思去看，因為，和先前一樣的流溢薄光從倒地的身體絲絲縷縷透出，重新組成了一個“她”。
而地上的軀體并沒消失。
安瑟聽到了自己心里撲通撲通的跳動，急速、激烈，手里有著溫熱的濡濕。
這回沒再動手。
而是看“她”一張臉從面無表情到疑惑，偏頭看著自己。
“你是什么。”安瑟開口，聲音有著低沉的沙啞。
黑暗、呼吸、叫聲在周圍涌動。
似認真地想了十來秒，“她”慢慢開口，“神。”
“......”安瑟想笑，但扯了扯嘴角，硬是笑不出口，看“自己”在對面一本正經的應答，這是一種，不知該罵什么的難言感。
“你們，那些人，稱呼我們，神。”聲音沒有語調，沒有感情的繼續道。
......默默深呼吸一口，平穩著情緒，安瑟快速地將眼下、之前所有一切串連至一起，無數思緒瘋狂涌動，最后只變成一點，“能量體生命？”
所有的事件應該是連成一體的。
圍困、變異、失憶、培育、構成......出去的，消失的......
圍困的目的，應該就在眼下，一個大型的基因工程實驗室。化學元素構成細胞，細胞構成組織，組織構成器官，器官構成系統，這就是人。人可以復制，只要從細胞中獲得基因序列。
之前的推論是，這里存在著某種特殊特定波長、化學成分、輻射等，干擾和編譯一切生物基因，造成形態突變、失憶等。
換句話說，這相當一個能量場。它在收集著生物基因、化學能、電磁波等一切信息，然后再利用這些，對生物加以人工改造。
或許先前的技術不夠完善，但隨著進來的人越來越多，掌握越來越多的遺傳信息，便逐漸掌握了高級生命的生長調度。
直到最終成功地制造出了想要的載體—人。
它成功了，然后，走了出去，去到了外面。
這是一個，赤裸裸的，殖民過程。
安瑟把這些理順的時候，手心的汗越發濕濡。那些消失的“人”，去哪了？要知道，只要獲得相應基因序列，它們能變成任何樣子。
也許，現在暫時只在三階往下，四階等以上更高更復雜的，它們尚沒有能力。這里的能量場，對基因四階以上，尚未放行。
對面的“她”，一直靜立著，沒有回應。
安瑟心里只瘋狂地涌動著一個念頭，就是，毀掉這里，必須，馬上。
然后，她就再次聽到了聲音，“你們的人，在準備，毀了這兒。”
......？？？所以，她的祈禱，這么，強大了？？？
這些東西靠什么交流，思想聯結，信息網絡？像以前的蟲族？
她邊想著，邊說，“你們，要走嗎。”
“她”偏頭，再低頭似是打量了軀體一眼，轉身，往外走去。
草，你走也別用我的模樣啊。安瑟抬步，手中寒光再次立現。
大概已適應了身體，沒有一擊即中，兩道軀體直接滾到了一起。
周圍跟來的隊員眼睜睜地看著。到現在，他們仍舊恍惚如墜夢中......這事兒，遠比修羅場一樣的畸體堆積場更沖擊著人的心理底線。
安瑟手中利刃最終劃破了對面喉嚨。
沒有再次可見的流溢薄光，但安瑟知道，它肯定已經走了。如果真的是能量體生命，常理，是可以依附任何粒子為載體存在的。
屬于真正的，不死不滅。
他們，有麻煩了。
或者，準確的說，整個星際，全人族，有麻煩了。
......
外太空。
所有人正在為隨后的計劃，作著最后的預備撤離。
然而，很快，一個接一個的，視線膠著在了所關注的星球表面。
泡泡體光團，在慢慢的，肉眼可見的，消散。
最后，一個有著絢麗地殼的行星，重新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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