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落舉著散發著瑩白色光華的日光草，面龐被日光草照的忽明忽暗。
原來這小丫鬟一直恪盡職守的守在此處，從未離開，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所在的龍族早已不復當初，殫精竭慮的凌空肅被虐致死，凌空境則險些與妖族同歸于盡。
明落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面前滿眼期待的小丫鬟，于她而言，龍族應當是她的一切了吧？她若是知道龍族被滅，會不會接受不了？
“阿境的哥哥犧牲了，阿境受了重傷，險些走火入魔。”明落躊躇再三，終是開口，瞞得了一時，也瞞不了一世，還是早點告訴她實情比較好，更何況阿境現在還需要照顧。
小丫鬟恍若遭受晴空霹靂，她癱坐在地上，以手掩面悲痛大哭。
夜知寒將凌空境從影空間中提出來，許是因為家國破滅族人盡死的慘劇讓他產生心魔，他現在就算回復了正常形態，眼眸卻依然涌動著腥紅的顏色。
“少主！少主！”小丫鬟跪在密道中，撲倒凌空境身邊。
“小婳……小婳，你還活著？！”凌空境渙散的眼神終于恢復聚焦，眼中的腥紅漸漸褪去。
“少主，我還活著呢，我一直在此地等你們。”小丫鬟淚眼婆娑，肩膀抖動得厲害。
凌空境得知龍族還有幸存者，并不是他一人獨活，即將覆滿心頭的魔性漸漸褪去，他這才忍痛干咳兩聲，吐出一口積血，惹得小丫鬟手忙腳亂的給他擦拭著。
凌空境回想起之前在戰場上的種種，仇恨在心中翻騰，眸光暗了暗。
“阿境……”明落深知這種事完全無法安慰，她只希望阿境能如凌煜囑托的那般，好好活下去。
“明落，謝謝你，我們恩情相抵互不虧欠了，就此兩散吧。”凌空境撐起虛弱的身體，向夜知寒和明落深深作揖，再抬頭時，他眼中卻是一片陰沉，就像一汪深不見底的寒潭，冰冷地沒有溫度。
明落心中“咯噔”一聲，險些站不穩身子，阿境遭受了太大打擊，似乎有要黑化的趨勢。
但他這副模樣，她怎會放心與他分道揚鑣？
“我不同意！”明落盯著阿境的眼眸，腦中回想起他們初見時被阿境驚艷的模樣，他的眼睛里似乎盛滿了滿天星辰，看起來單純又妖孽。
夜知寒也不說話，只從影空間里又將凌空肅的遺體拎出來，安安穩穩的放到地上。
“哥！”凌空境剛撐起的堅強，在看到他哥遺體瞬間，崩塌。
“大少爺！”小丫鬟跟在凌空境身后，又是哭成了個淚人，眼睛腫得像是核桃。
夜知寒低頭看著面前慟哭的二人，表面毫無情緒，但心里卻倍感凄涼，大千世界孤身一人的滋味不好受，尤其是背負著血海深仇的時候，這種獨活，便成了罪惡。
明落不解的看向夜知寒，撐起小巧的隔音結界，問：“你何時把凌空肅的遺體帶出來的？”
“他即將魔化的時候。”夜知寒淡淡回復，就好像他拿回的不是尸體，而是什么其他的普通物件。
明落知道，這是夜知寒對凌空境的照拂，他總是這樣不動聲色的付出，不擅表達。
在阿境即將魔化的時候，下有妖物，上有稻罡和副將，中間還有即將召喚萬千隕落的阿境，夜知寒能在短暫的幾秒時間里，一件一件的處理好所有事情，最后還摟著她一同離開，這就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明落撤掉隔音結界，輕聲對凌空境說：“我們一同把哥哥葬了吧。”
凌空境點點頭，歪歪斜斜的起身，蹣跚著腳步將哥哥的遺體背起來，一步一步的往密道深處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們終于來到地形開闊之處，一潭純凈見底的清澈湖泊散發著幽幽藍光，周圍有成百上千的流螢翩然起舞，美得恍若童話世界。
“少主！”
“少主！少主！”
“少主您終于回來了！”
這里匯聚了二十幾位龍族下屬和在府里侍奉的下人們，他們一看少主平安歸來，便全都簇擁上去行禮。
“你們為何在此？”凌空境不解的看著面前的一切，難道天不亡他萬古龍族？
“回稟少爺，我在等候您和兩位恩人的時候偶然遇見兩位奔逃的伙伴，便擅自做主讓他們先躲進來，他們還回去將四散在周圍的伙伴都叫過來了呢。”小丫鬟回答道，明落注意到她的腿依然抖得厲害，估計被受了不少驚嚇。
“好，干得好，只要我們都還活著，就一切都有希望。”凌空境心底升騰起希冀。
看到這一幕，明落和夜知寒才算放下心來，只要在這世間依然有所牽掛，有所不舍，那他便不會再枉顧自己的生命了吧。
隨凌空境葬好兄長之后，凌空境輕輕拉住了明落的衣袖，他將她拉到一側，輕聲說：“明落，對不起。”
“你不要說對不起。”明落本來就對他萬分心疼，如今看他這副受傷小獸的模樣，更是不忍。
“今后你們二人便不要再和我有關聯了。”凌空境幽幽開口。
“為什么，我不答應！”明落氣急，直截了當的拒絕了阿境。
“你要記住，今后無論我做了什么，我始終都不想做個壞人。”凌空境綻放出一抹人畜無害的微笑，可眼里卻毫無笑意，一看便知他在強撐。
“你要做什么，報仇嗎？”情急之下，明落攥住凌空境的手臂，生怕他下一秒就逃走。
“我不想騙你，龍族傾覆，千余族人僅剩二十三人，我心難平，此仇不報，愧疚一生！”凌空境眼中寒光流轉，陰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明落死死攥住他的胳膊，一雙明眸如皎潔明月，直直對上凌空境的眼睛，道：“我不攔你，但我希望你記住先祖的話，他想保你平安一世。”
“還有，我不會放下你的，既然你說恩情兩清，那我們便當朋友好了，朋友之間，無需介懷，你做什么都會支持你。”明落抿著嘴，柳眉微蹙。
凌空境想做什么，明落早已猜到，他之所以要和明落斷絕關系，無非是擔心他今后做的事情會連累她，她不想因為這種事情而拋下這位少年。
凌空境克制了很久的感情，似乎在這一瞬間迸發，他看著明落溫柔堅韌的目光，想起她以前冷冷清清的模樣，心底嗤笑，原來喜歡一個人，無論她是什么樣子，都會一如既往的喜歡，就算她不如幻想中那般完美，但接觸之后依然會讓人愛上她的點點滴滴。
他看著明落攥在自己手腕上的小手，稍稍用力，便將明落扯進自己懷里，怔怔的乞求說：“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對，但請你，就讓我抱一會吧，就一會。”
阿境的聲音還帶著少年獨有的繾綣與清新，正在推他的明落聽到這番乞求的話語，便不忍再推開他。
就這一次吧，讓一夜間失去一切的少年感受一點來自他人的關懷與溫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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