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三一時出神長遠，居然忘了伸手走流程。
眼見著朱曉常真要跪下去了，李志明從韓三身后斜竄一步，兩手虛扶，口中一迭聲的使不得。
“使不得使不得。”韓三總算回過神，上前伸手相扶。
朱曉常硬著頭皮跪了一腳土，搭著韓三的手起身，心里郁悶的一批……這人怎特么不按著套路出牌啊。
韓三也老不好意思的，人家假不假也算個禮賢下士，不想下士還嫌禮，非要來個實在的，這是誤會，誤會了。
“王世子莫怪唐突，事有可原，還請恕罪則個。”
韓三剛想含混過去，又一想這未必不是個快速終結話題的好機會，腦子里轉上幾轉，帶起朱曉常的特異之心。
朱曉常本就是借機交納而來，覷見話茬兒哪還有放過的道理，“先生哪里的話，是曉常魯莽擾了先生。卻不知先生何故神往，曉常愿聆教誨。”
“世子來前幾日，小臣正閉關神游稷仙秋會，以求仙種。于秋會上我見祿仙座下有一童子與我似曾相識，只是當時心事未竟，不甚在意。”
韓三一字一句說的極慢，現攢個神話小故事也挺不容易的，“待回返出關，一時得見世子，才恍然悟了前事。那童子與世子極肖，相貌身量一般無二，當有勾連。”
“這，此為何解？”
這種對話深度完全出乎朱曉常的意料之外了。本以為聊聊恩情，抹抹眼淚，交交肺腑，得個相見甚歡的局面就算此行圓滿，結果畫風狂飆突進，從相見歡直接跳到瑤池會了，明顯超綱了這。
韓三道，“世子借一步說話。”
“也好。”
韓三要是個騙子，這事兒就算得手一半了，領著朱曉常遠走幾步，韓三回頭看著惴惴不安的吳王世子，凝重的說道，“當是分身渡劫。其實本不該小臣多事，只是小臣與世子一見如故，不忍世子糊里糊涂的替人應了劫數。”
“這話怎么說？”
朱曉常急了……本來是道一聲謝拉拉家常的單純拜訪，怎么一到這兒還惹出了哪門子的劫數。
“想來世子博覽群書，對分身渡劫也略知一二。世俗之言，這分身渡劫就是守宮斷尾，海鼠吐腸，都是拿來頂雷的。想那分身，也是父母生養，自幼而長，自有思來自有想，大劫一到卻莫名的做了他人嫁衣，至悲矣。”
“這，這可怎么是好，曉常生來不覺什么異狀，先生不要嚇我。”許是韓三的表情太過神棍，朱曉常借著心頭一絲猶疑勉力掙扎。
韓三面無表情，語氣也冷，“世子所言也有道理，世間面貌相肖之人總是常有的。在秋會之上，我見那童子衣衫薄露，腰背間隱隱一塊指肚大小赤金如焰朵的胎印，想來，世子身上是沒有的。”
數千年后，某千戶大人可是給王世子治過腰間神經傳導障礙的，這個體表特征自然記得。
朱曉常哪里知道幾千年后的事，耳中聽得真真，這千戶大人連自己腰背上的胎印都對上了，想來真如他所言，自己實錘是個頂雷的。
我可是吳王世子啊，未來的吳王，封國一郡，權傾千里，榮華富貴一世享用不盡，年紀輕輕就要給人頂雷去了？我特么不干！分身又如何，分身也要活命丫，分身也是一碗粥一泡尿辛辛苦苦長起來的丫，我不服！
朱曉常汗都下來了，撲通一聲給韓三跪了個干脆利落，口中哀切低沉，“先生救我！大恩今世已償不盡了，若有輪回，我許先生九世，為子弟仆役，皆隨先生。”
韓三愣了一愣，倒是說伺候牌局切水果的朱曉常，從這兒來的？
也罷，三哥到現在幫得最多的就屬你了，也不差這一次，何況就是把故事圓回去，改幾句話就成。
韓三不作聲的掂對情節，遠遠望著這邊的眾人可都有點亂套了。
朱曉棠想著哥哥這也太渴了，周王拜姜漁都沒這么殷勤，巴結太過了吧。
李志明想著千戶大人真是強勢，嫌吳王世子跪得不誠，居然又來一次，看來自己那一聲提醒有欠妥當，在上官眼里失了分數。
何統領倒是單純，只以為自家世子火眼金睛沒有被那半卷天書迷惑，定是認出韓千戶全真派的真傳，這一拜，當要修真學仙去了，大為羨慕。
李大錢三趙四對望一眼，心中得意無需多述，各自給千戶大人飆了數點忠誠度以示敬意。
“分身本體不過一而二，二而一，我有九轉大氅之術，或轉得劫數。”
韓三開心夠了，又肉疼起浪費的自由支配時間，就想著攆朱曉常走，“你可先回江都報個平安，三五月的安穩還是有的。年節后若有閑暇，可來我處，咱們驗一驗法術效用。”
“多謝先生，多謝先生。”朱曉常又拜了兩拜，自覺心里穩了，抬起頭問道，“先生作法可有耗用，若需塵俗之物，曉常可出一分力。”
“無需，記得不要誤了時辰，這就去吧。”韓三開始攆人。
朱曉常就沒這么聽話的時候了，再拜一拜，爬起身就走。朱曉棠見哥哥招呼回去，著急回去細問，也忙著福了一福，匆匆跟著回了。
騎衛何統領使人把禮單交接了，告辭出門，剛追二位少主到衙門口，險險撞上一人。
定睛一瞧，卻是棲霞軍驍騎營的營將王五，提著馬鞭滿頭大汗的往里走。
王世子將養腿傷的時候，何統領逛街也遇見過王五兩三回，攀談過三五句，是點頭招手的交情。
此時再忙，也停下來說上兩句。
“五兄這是趕回來見千戶大人？”
“可不是嘛，大人傳令說是掌燈時分，我這一趟急趕，把大刀給累慘了。”
“大刀的年齒老了，受不得你這般操練幾回。”
“有什么辦法，就大刀這樣的矬子將軍，大人還跟我討要過兩回。不說了，我得趕緊過去。”
“五兄慢走。”
何統領輕皺眉頭，望著王五的背影，細不可查的喃喃自語……韓千戶愛馬？
醇酒烈馬、輕裘美人，男人自然都是愛的，何況看韓千戶的修為不似金丹，有些俗念自然尋常。只是這個消息可要趕緊給王世子送過去，妥妥的大功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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