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華似水，日月倥傯，轉眼之間，多半天就過去了。
韓三懶在沙發上翻手機，白晶晶拎著一把菜刀滿廚臺轉悠，得空的時候就讓艾瑪幫忙遞個盤子拿個湯碗，或者喊韓三給老趙打個電話問他什么時候回來眼瞅著開飯了蒸蟹涼的快再熱不好吃給個準點兒我這邊也好掂對時間上屜……
見天的，除了吃就是吃，這又不是美食欄目，還有那個蒸蟹是什么鬼？都說老趙血壓高了，吃這種寒涼的東西不又得配高度酒？不過做了也不好浪費大不了開一瓶白葡萄酒對付過去話說家里有白葡萄酒嗎……任憑思緒東拉西扯的拽著自己亂跑，韓三把香蕉17PLUS的7.8寸屏從知否百科切回了主界面，還不等韓三伸手指戳它，它倒是火急火燎的先叫喚開了，冷不丁嚇了人一跳。
韓三看到來電顯示，心里又是一跳。
王俊璽的電話，老趙下午出去就是去他那里串門兒，順便給自己找個略懂建筑學和城市規劃的私教，現在是什么事非要跳過老趙直接給我打電話的呢？老趙的手機沒電了？
“是俊璽嗎？”韓三蹙了一絲眉頭。
“三哥，趙大爺突然昏過去了，我現在在江都中心醫院，你快來一趟。”王俊璽的聲音在嘈雜的背景里顯得格外惶急。
“馬上到。”韓三按滅手機，騰的從沙發上站起身來。
“你們吃吧，我找老趙有事，晚上不一定回來。”給廚房扔下一句交待，韓三捏著手機快步走出家門，穿過院子，等到了院外，腳下的步子已經成了小跑。
車呢？出租車呢？
門口的路上干干凈凈，行人都沒一個，更別說這條街上平常就罕見的計程車了。
韓三左右望望，一咬嘴唇，快速穿過街面，奔著幾十米外還算茂密的一處桃林中去。
鉆到幾株桃樹之間，找了個最多遮擋的位置，韓三把伏地魔扔在腳底下，隱身模式全自動駕駛，山丘之王刨起漫天沙土，擦著橫生的枝椏竄上公路，一路絕塵而去。
韓三催動山丘之王，風馳電掣的殺到江都中心醫院，一直沖到了住院部三樓的消防樓梯間才松開了手上的油門。
“俊璽，你現在哪？”韓三推開消防門出去，邊走邊打電話。
“十五樓深切治療部，還在急救，這里設備全一點。”王俊璽的聲音清晰了不少，情緒也好了很多，“你到了？！”
“馬上到。”
韓三找到電梯廳，跟在幾個人后面等在了一架上行單層梯的門前。
老趙這是怎么了？腦卒？心梗？cancer？前些時候說自己發胖要減肥節食造成的低血糖？還是昨晚沒休息好突發美尼爾？
韓三試著不帶任何憂傷的心情，很是閑逸的想些有的沒的來打發等電梯的時間。
其實對韓三而言，老趙只要留下一口氣就行，所以，電梯還是快一點來吧。
二十來秒鐘之后，電梯如期而至，韓三擠進電梯的一角，靜靜的看著緩緩關閉的電梯門，看著顯示樓層的數字不斷變化。
深切治療部的一間急救室門外，王俊璽踱步無聲，走起來的速度有些快。
從門前到休息長椅的另一頭，需要走八步，轉身回來，也是八步。王俊璽數了不知多少個八步，卻沒有半點放棄的意思，只想這么八步八步一直數下去。
一、二、三、噠、噠，四，噠，五，噠噠……
步子里忽的多了漸漸大起來的腳步聲，王俊璽在急救室的門前轉身回頭，一眼就看見了快步走來的韓三。
“三……”
剛向前迎上兩步，王俊璽身后咔噠一聲輕響，急救室一聲門響，從里面閃出了一個人，一邊摘口罩一邊招呼。
“王主任？王主任，趙老先生的情況暫時穩定下來了，關于后續治療還有些事和你談。”穿著一身無菌服的醫生三十多歲，和善卻不失莊重的叫住了王俊璽。
兩句話的工夫，韓三到了近前，不忙和王俊璽招呼，徑直向醫生關心起老趙的情況來。
“是腦部腫瘤壓迫導致神經傳導障礙。”
醫生偏頭看了韓三一眼，轉過臉來緩緩的跟王俊璽說，“……還有肺部，淋巴……已經采樣送去活檢了。”
王俊璽眼神有點僵直，抬手捂住鼻子和嘴巴，重重的抹一把，長吁了一口氣。
“怎么治？”王俊璽的嗓音有點啞。
醫生略低一點頭，躲開了王俊璽的眼神，“如果病理結果不樂觀的話，會爆發很快，大概還剩四個月左右的時間。”
“我是問你怎么治！”王俊璽一把揪緊了醫生的上臂，聲音不高，里面卻有牙釉質間深重的挫動。
“很抱歉。”
“很抱歉。”
醫生把頭更低一些說了聲抱歉，韓三拿住王俊璽的胳膊，半攔在他的身前，也和醫生回了一句道歉。
韓三回手拍拍王俊璽的手臂，輕聲的問醫生，“老……老先生什么時候能醒過來？”
“沒什么意外的話，現在已經可以送到ICU觀察了，大概兩個小時后會蘇醒過來。”醫生留下一個略帶歉意的表情閃回急救室里去，“我回去看一下情況。”
韓三拉著王俊璽走了八步，把他按在休息長椅的盡頭，一手搭著他的肩膀開聲勸慰。
“現在就不是醫院的事情了，想法子找好藥，要不去司隸再瞧瞧。”
韓三只覺得自己有辦法，一時很難入戲，答對王俊璽的話也略嫌冷靜和敷衍。
王俊璽僵硬的眼神微微的動了動，像是回過神來，坐在椅子上的身體反倒變得軟癱，背弓起來，兩肘杵在大腿上，嗓子里像是三天三夜沒說話的聲兒出來，“能動就去。”
“精神點，讓老趙看見該多心了，病這東西就怕傷情緒。”韓三拍了拍王俊璽的肩，直起身子也開始發愁。
你說過兩天王俊璽看見老趙活蹦亂跳抽煙喝酒盤核桃的樣子，會不會覺著他趙大爺已經看破塵世有了慨然赴死的決心和瀟灑？
然后又等半年他趙大爺不痛不癢越活越紅光滿面拉醫院一檢查任嘛毛病沒有……俊璽兄弟是會給醫生送禮去，還是會給醫生送里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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