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研討會改在小型會議室舉行，她們這個會場只有上午開會時坐在前幾排的那一百來個人參加，會議采用圓桌討論的方式進行，莫怡琳選擇了外圈遠離主持人的角落坐下了。

    會議還是由俞振軒主持，梁健坐在他后方做記錄，還有省內的幾位主管處長以及市里一些部局的領導參加。其他參會的人則是大會議室坐在前六排的人，也就是受邀來的小企業主，男士居多，參加研討的是特意從中挑出的學歷比較高的或業績比較驕人的。

    俞振軒因為主抓經濟工作，最近又把工作重點全部放在了扶持小微企業這個國策重點上，提前做了許多功課和研究，在引導大家研討方面很出色，饒是莫怡琳這個高標準的人，也對他的工作表現表示贊賞。

    抬頭看了一下正在發言的俞振軒，才發現就是中午坐在自己一桌吃飯的那個不到三十歲的男子，大會場時自己根本就沒細看他。這么年輕就當副市長了，還真少見，應該是背景過硬吧，不過也算有點真材實料。人也長得器宇軒昂、高大俊朗：五官英挺，面部線條剛硬、深邃，皮膚是健康的小麥色，很有男性魅力，只不過就是有些過于少年老成，一張冷臉，分外嚴肅，幾乎沒有笑過。

    正在莫怡琳看著俞振軒走神的時候，剛好俞振軒發完言目光狀似無意地掃向了她，兩人的視線不經意地碰到了一起，莫怡琳趕緊回神，公式化的清淺一笑，隨即轉頭看向了接下來發言的人。

    俞振軒眸光微微一閃，也移開了目光。坐在旁邊把這一切看在眼里的梁健卻在腹誹：這姑娘應該是終于認出俞市長來了，不過看這反應，還真是平淡。俞市長雖然冷，但什么時候對女人這么沒有吸引力了！想到這兒，心中沒來由的替俞市長感到一絲郁悶。

    莫怡琳一直認真地聽著各方的發言，并未參與討論。在大會場臺下燈光暗不顯，但在小會場，她這樣的一個人還是非常醒目的。她雖然從未以自己的氣質、外貌為傲，但也不想過于高調，為自己招惹不必要的桃花和麻煩，所以盡量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這時卻忽然聽到有人點自己的名字，“莫怡琳小姐，不知你對小微企業貸款這個問題怎么看？”一抬頭，正對上俞振軒專注、幽深的眼神。這時，其他人也都隨著俞振軒的目光看向角落中的莫怡琳。

    莫怡琳愣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心想大概是中午在餐廳的巧遇，讓俞振軒記住了她的名字。

    因是圓桌研討，莫怡琳并未站起身，只是禮貌地接過工作人員遞過的話筒，她的聲音清脆悅耳，面貌姣好、氣質出眾，一發言自然而然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俞振軒看到面容淡定侃侃而談的莫怡琳，被一眾灼熱的目光團團包圍，眉頭微微緊了緊，面容也越發冷肅了。

    梁健似乎能夠了解俞市長的不虞：就不應該讓這個女人發言，本來就是一個發光體，這樣就更是惹人矚目了。

    “小微企業貸款難，是金融市場化機制發揮作用的必然結果。銀行不是慈善機構，它的目的就是追求更高的存貸差獲得利潤。小微企業的貸款對銀行來說規模小、成本高、風險大，再要求銀行利息低，這是根本違背市場規律的。

    ”所以小微企業的貸款問題，根本不是市場本身能夠解決的，它必須依靠政府的扶持。國外的政府部門也都是這么做的，各國雖然采取的方式不同，但目的都是一個：用政府的信譽、擔保來分散小微企業給銀行帶來的信貸風險。

    “所以我們國內如果要扶持小微企業，不能僅僅對銀行施壓，這未免有些強人所難，而更應該制定具體政策，由政府來為運行健康、有發展潛力的小微企業提供適當的擔保或更切實的經濟支持，這看似一個金融和市場方面的問題，但實際上政府才是這個問題的癥結所在。”

    莫怡琳的發言思路清晰明確，參會人員深表認同，尤其幾家大型銀行的參會代表，都深深地松了口氣。這個女孩外表雖然像極了花瓶，但說話是真不含糊，當著副市長的面就敢說這么直接的話，還真是讓人刮目相看。

    俞振軒似乎也沒想到莫怡琳會有這樣一番發言，其實他就是看她坐在角落里仿若置身事外一般，忽然有些惡作劇似地想看到她為難一下，才故意讓她發言，希望她可以關注他這個會議主持及會議內容，沒想到人家一直都在積極思考，還一語中的，這還真讓他收起了那點捉弄玩笑的小心思。

    俞振軒專注地看著莫怡琳說道：“莫小姐似乎對小微企業融資一事頗有研究，會后不知是否有機會能和你詳細探討。”

    莫怡琳卻不想就這事與政府官員做更多接觸，她不擅長與官員打交道，也沒有這個時間和精力，遂直接拒絕，“其實談不上研究，只不過恰巧我幾年前的金融學碩士學位論文就是有關中小企業融資的，當時雖然叫中小企業，但我在論文中界定的基本上就是現在的小微企業，如果俞市長有興趣，可以到北京大學經濟學院的網站上調用我的論文，我也可以在電腦中找找底稿在不在，如果還在，我可以發給您。”

    聽了莫怡琳的話，在座的所有人都是一驚，這么明顯、不留余地地拒絕與副市長直接交流的機會，是說她傻呢，還是說她不諳世事好呢？居然放過這么一個結交實權領導的機會！難道她不知道這些官員是最好面子的嗎，這么給副市長沒面子，以后在西濱市還能混好嗎？

    就是梁健心中也是一凜，他根本沒想到莫怡琳會這么不給俞市長面子，這讓俞振軒如何下臺！就俞振軒那個霸王脾氣，他還真是有點為莫怡琳捏把汗。不過偷眼看了一下俞振軒，見他只是一愣卻似乎并未著惱，梁健大大松了一口氣，看來大老板對這個莫怡琳還真是青眼有加啊。

    俞振軒沒有什么表情地接口道：“好的，我會到北大網站上去下載論文，如果有疑難的地方，還希望可以互相交流。”

    俞振軒既然都把姿態放這么低了，莫怡琳也真有些不好意思再那么強硬的拒絕，只模棱兩可地說：“但愿能對您有所幫助。”

    經過這么一個小插曲，會議繼續進行。只不過，會議中間茶歇時，雖然不想成為焦點，但還是有很多人借討論的名義過來與莫怡琳搭訕，莫怡琳禮貌、疏離地應付著，但依然擋不住這些男人的各種殷勤。

    主座上的一些省里市里的經濟領導，礙于身份沒有過來與莫怡琳攀談，但眼中的興味卻是非常明顯。莫怡琳又不是剛出校門的小女孩，畢竟在雜志社做過將近三年的市場，天天與客戶打交道，各色人等，什么樣的沒見過，對這些男人的心思自是看得清清楚楚，臉上不顯，但心中卻是厭煩至極。

    俞振軒回到主位時，就看到幾個男人正在不顧莫怡琳的冷淡，鍥而不舍地與她套近乎，眼光中的寒茫一閃而逝。梁健一看領導的臉色，再一看這個陣勢，趕快組織人們回到各自座位，繼續開會。莫怡琳頓時松了一口氣，慢慢垂下的眼眸，流露出明顯的厭惡。雖然她掩飾的很好，不會輕易被別人發現，卻沒有逃過一直關注著她的俞振軒的眼睛。

    不知什么原因，會議日程原定的另一次茶歇直接被俞振軒取消了，這讓想在茶歇時開溜的莫怡琳有些失望，但也為沒有繼續被那些狂蜂浪蝶圍攻而慶幸。后面的會議，莫怡琳只是專注地聽，并未再發言，俞振軒也沒有再點她的名。

    終于熬到了會議結束，莫怡琳心想終于可以解脫了，雖然會后還有晚宴，但晚宴少一個人誰會在乎，她是打定主意直接開溜了。迅速收拾好文件包，莫怡琳快步向會議室門口走去。

    這時梁健眼疾手快地抬步來到了莫怡琳身邊，主動出聲邀請，“莫小姐，我陪您去餐廳吧，正好俞市長還有好多問題想與您共同探討，也好邊吃邊聊。”莫怡琳則邊走邊禮貌地拒絕，“真抱歉，我晚上已經安排了事情，今天的晚宴恐怕是參加不了，請代我向俞市長表達歉意，以后應該還有許多機會交流。”

    這時兩人已經出了會議室的門，坐在主位上提前出來的幾位省市經濟領導雖然看到莫怡琳拒絕了梁健，但還是故作親民地邀請，“莫小姐，你今天的發言還真是深刻，我們在餐桌上再討論討論？”

    莫怡琳剛想拒絕，忽然抬頭看到一個人影向她這邊走來，不禁勾唇一笑，這一笑稍稍帶了一絲莫名的狡黠，頓時讓她的清冷退散了許多，竟有如春花綻放，剎那間便晃得眾人迷了眼，而她自己卻全然不知，禮貌地答應下來，“那就要多向各位領導請教了。”

    這幾個中年男人看她忽然轉變了態度，還著實吃了一驚，本來清冷的一個人，剛還在拒絕，怎么轉性兒了？難不成這個女人一直在玩“欲擒故縱”、“故作清高”的游戲？這也不無可能，現在，這個女人不是已經輕易地就勾起了他們這些大佬的興趣了嗎？

    可他們卻都沒有注意到，莫怡琳嘴角邊那抹笑意的一絲小壞以及眼眸中的戲謔。一直注視著這邊的俞振軒看到了，還以為是自己的錯覺，眉頭輕挑，卻是一如既往地沒有出聲，只站在一旁冷眼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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