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打破沉默的依然是他。

    姜尚義攢住拳頭，嘴唇緊抿，狠狠地錘了一下自己大腿，像是為了鼓起勇氣似的，側(cè)身面向司馬璟，說道：“王爺，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回宮了再去打聽打聽，一定想辦法讓殿下進入白馬寺。”

    看著姜尚義的神情，悕雪不禁有些擔(dān)心地說：“姜公公，您會很為難吧，我們要不再想想其他辦法。”

    姜尚義變得有些激動，說：“殿下不用擔(dān)心老奴，這是老奴唯一能為您做的事情了。”

    悕雪語塞，沈行示意她不要再說了，他轉(zhuǎn)身對姜尚義說道：

    “姜公公，切勿操之過急，這應(yīng)該會是一個突破口，不過具體的消息還得麻煩您去打探清楚，我們在外也會去查到底是哪家作坊，也定會助您一臂之力。”

    聽了沈行的話，姜尚義的眉頭也舒展開來，恭敬的答謝道：

    “謝，沈大人。”

    一旁的寧瑛，也將輕放在姜尚義緊握的拳頭上，像是要讓他安心似的，說：

    “我知道曹公公是個喜歡疑神疑鬼的人，我也會去幫你問問的。”

    屋內(nèi)竊竊私語，屋外卻是形孤寡影。

    司馬澄也起了身，假意在院子里踱步，實則是在觀察周圍動向，以防再出現(xiàn)上次那樣暗中黑影的事情。

    夜風(fēng)忽起，月光柔柔地灑在院子里，斑駁的樹影婆娑搖晃，司馬澄隨意束著的發(fā)帶也隨風(fēng)擺動，他靜靜地仰望長空，沒有繁星點點，僅一輪皓月。但他依舊如癡如醉地享受這只屬于他的風(fēng)景。

    今夜之事已漸漸有了眉目，氣氛得到些緩和，眾人或是因當下松了口氣，或是為以后憂心忡忡。

    此刻，屋內(nèi)的密談似乎也接近尾聲，悕雪起身，走到廳中，眼神堅毅，神情凝重，言道：

    “璟王爺、沈大人、姜公公、寧姑姑，您們今日為悕雪和阿霽的所作所為，悕雪銘記于心，此刻無以回報，請受悕雪一拜。”

    說完便俯身，雙手合與身前，在眾人面前跪下，鄭重地磕了一個頭。

    姜尚義和寧瑛連忙起身將悕雪扶起來，寧瑛眼中滿溢慈愛，說：

    “好孩子，不要說這樣的話，接下來的路途將異常艱辛，只希望到了以后，你不會怪罪我們才好。”

    說著她也忍不住嘆了口氣，亂世之下，深宮之中，哪還會有什么快樂可言。

    悕雪含著淚，搖著頭說：“不會的寧姑姑，這是悕雪自己選擇的路。”

    許久不言的司馬璟聽了悕雪的話也不禁點點頭，臉上露出欣慰的神色，皓月漸明，升到了高空，時候已經(jīng)不早了，他起身發(fā)了話：

    “那一切就按照這個計劃進行，今夜有勞兩位特意出宮一趟，回去時也請務(wù)必小心。”

    姜尚義和寧瑛趕忙起身，向王爺行禮道別。

    而后，寧瑛向司馬璟走近一小步，小聲耳語道：

    “我替小姐謝謝王爺所做的一切，她若泉下有知，知道您一如既往地護著她的孩子，必會安心的。”

    王爺輕微地垂頭，對寧瑛說：“寧姑姑言重了。”

    悕雪十分不舍，寧瑛走到悕雪身邊，握住她的手，說：“以后您就是霽殿下了，不要老是哭哭啼啼的了……”

    悕雪聽聞，趕緊用手擦掉臉上的眼淚。

    “……您一定要平安入宮，也別不舍得，進了宮，我們相處的日子還長著呢。”寧瑛露出了久違的笑容，輕拍了幾下悕雪的手，以寬慰她的心。

    姜尚義也趕忙說：“殿下放心，老奴相信您一定會重回大豫皇宮的。”

    悕雪用力地點點頭，嗦嗦鼻子，調(diào)整好表情，向二人告別。

    姜尚義和寧瑛走出屋子，沿著長廊二人離開之時，經(jīng)過了院子。寧瑛看見了站在院子里的司馬澄，忽然覺得此人有些眼熟，那平靜如水的表情，那置身事外的神態(tài)，似曾相識，可一下子卻想不起來。

    司馬澄聽到二人的腳步聲，一轉(zhuǎn)頭恰好對上寧瑛的目光，寧瑛一下子好像想起了什么，恭敬的行禮。

    沒想到當年之人，如今居然已是個如此俊朗的少年。

    司馬澄有些茫然，他并不認識二人，不過也清楚他們都是司馬璟的客人，便也恭敬地朝二人頷首致意。

    姜尚義和寧瑛自然也以禮報之。

    待司馬澄確定兩人已安全出府后，前腳剛回到院子里，后腳就被司馬璟叫進了屋里，沈行將剛才的姜尚義和寧瑛的情況以及悕雪現(xiàn)身的計劃事無巨細地告訴了司馬澄，當然除了悕雪是公主的事情。

    這個計劃的實施必須要司馬澄的協(xié)助。

    司馬澄武功高強，沈行想讓司馬澄潛入白馬寺，在悕雪現(xiàn)身的同時，司馬澄趁此在掀開佛堂的屋瓦，讓日光照在佛像的金身上，從而達到“佛光返照得天子”的效果。

    司馬澄聽完頷首表示明白，在謀略權(quán)術(shù)方面，沈行是他的師傅，沈行足智多謀，聽了他的法子，連司馬澄自己也覺得此計甚秒。

    司馬澄無意瞥眼，看到了坐在一旁的悕雪，悕雪輕咬嘴唇，一臉的局促不安，左手捏著右手，孤瘦的背影，不禁讓他想到楚楚可憐一詞。

    但是——

    《孫子兵法》有云：“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是說做事只有斷絕退路才能下定決心，毫不動搖的努力才能取得成功。

    司馬澄不禁眉頭微蹙。

    ……

    第二天一早，司馬璟一行人就忙碌了起來。

    宮內(nèi)，姜尚義去打內(nèi)侍廳打聽消息，寧瑛在太后宮里探口風(fēng)；宮外，羊洄負責(zé)四處作坊的下落，沈行則遣人繪制白馬寺的地圖，與悕雪、司馬璟、司馬澄共同確認當日的路線。

    當天夜里，姜尚義的消息就送到了璟王府。說是宮中禮司的確在宮外訂購了一種名為“盂蘭盆”的佛燈，而且數(shù)量巨大，大概有二百座。因為數(shù)量太多，禮司的人會定期出宮去作坊檢查，這佛燈也不會再送進宮里，等到祭祀當天，讓作坊的人提早將東西送到寺里便可。

    當日，距離盂蘭盆節(jié)僅剩兩日，要跟蹤禮司的人去找到作坊恐怕已經(jīng)來不及，但已經(jīng)問到了訂購的東西，而且這么大量，洛京城里能做盂蘭盆這種佛燈用品的作坊也不多，一家一家去排查，果然不出沈行所料，在第二日的午后，作坊就被羊洄給找了出來。

    根據(jù)姜尚義的消息，扮成小太監(jiān)的辦法已經(jīng)行不通了，但羊洄卻從工坊帶來了好消息——這家作坊因為擔(dān)心盂蘭盆節(jié)佛燈的人手不夠，正在招募那天早上幫忙的小工，清晨天色尚不明朗，悕雪只要混跡于小工之中便有機會藏身于寺內(nèi)。

    真是天從人愿，只待觸機而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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