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來說,是想起策宴那晚,魚龍慣出流連于宣極殿的各色姑娘們,不僅僅是她們,哪一個不是玲瓏有致、婀娜多姿,坐在悕雪身邊的楊媚娘在這一方面還更勝一籌。
可怎么到了自己這里,就這么……就有點……平呢?
悕雪越想越是覺得憤憤不平,就好像是在跟誰較勁一般,竟然在要不要束胸這件事上猶豫了起來。
悕雪搓捻著那條裹布,心想著衣服都換好了,就干脆……最后悕雪心里一橫,裹布就被遺棄在了床沿一角。
悕雪之前說不想念啟封鎮的大家是假的。
雖然啟封鎮只是個小鎮,但是民風淳樸,眾人相親相愛,秋暮夕月,鄉親們會聚在汴河邊,設大香案,放上月神的排位,擺上太師餅及各種瓜果,紅燭高燃,祈求福佑。
悕雪晚上多不出門,但一定會隨衛鑠去祭月神,除了是表達對月神的尊敬之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悕雪非常喜歡吃祭月的太師餅。
據說是鎮上的點心師傅,特意為了月神做制作的點心,所以每年只有那個時候吃得到。
之前,悕雪也跟宮里的師傅提過,可人人都沒聽說過“太師餅”。而悕雪也只知道那太師餅邊薄心厚,表皮酥脆,內餡香甜,她曾經悄悄像師傅打聽,可師傅說那是月神吃的東西,不能告訴她。
宮中的吃食自然是最好的,今日的晚膳也十分豐盛,只是年年都吃太師餅,今年忽然沒有了,心中難免失落。
每年,悕雪都會向月神祈禱一件事,就是希望能讓她和司馬霽重逢。
雖說離別之痛讓人傷懷,但因為有很多人在一起,所以并不會因景觸情,燈籠掛滿街市,反倒是更像在提前迎接重逢的那一天。
但在皇宮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悕雪一邊玩弄自己的發梢,一邊發愁,衣著已經打點好了,可這散開的長發要怎么辦?早知道,之前就不應該拆下來……
在回到宮中的這段時間,梳發髻的事情都是寧姑姑在做,而且寧姑姑心細如發,在細微之處,寧姑姑總會變著花樣替悕雪打點好一切,讓悕雪覺得,她雖是男子身份,但有些方面活著仍然像個女子。
比如悕雪用的裹布,寧姑姑特意在里層加了一層絲,絲更為柔軟,貼合皮膚,一整天下來,悕雪也不會感到不適,還有衣柜里藏著的銅鏡,以及悕雪的頭發。
在書肆時,悕雪不拘小節,不施粉黛,頭發也常常是毛毛躁躁的,而寧姑姑常說頭發是女子的另一張臉,雖然不能戴簪插釵,但每天都堅持幫悕雪抹“膏沐”,那是宮中娘娘才會用的發油。
日子久了,悕雪的頭發也開始變得柔順瑩亮,而且寧姑姑還在膏沐中加入了沉香水,但用量很少,只有現在,頭發披垂于肩時才會聞到淡淡的清香。
悕雪想了半天,想起她曾經在書肆看過一本不知名的畫冊,里面的俠客為了方便行事,好像都是將所有的頭發集在腦后,直接梳成一股,就像馬尾一樣。
屋內光線昏暗,雖說這已經是悕雪能想到最簡單的發式,但她還是花了不少時間。
梳著俠客的發式,悕雪覺得自己仿佛也成為了俠客,書中的俠客都是躥房越脊,晝伏夜行,而悕雪今晚也要夜行皇宮,她希望自己也能像那些俠客一樣,神出鬼沒,不被人察覺。
鏡中女子飾男子裝,束俠客發,眉眼有英氣,薄唇緊閉,神色中透著堅毅。
無論說是心血來潮,還是臨時起意,嫦娥仙子也有被樵夫吳剛迷昏了頭的時候,在月圓之夜,卻不能享團圓之樂,那去看看別人團圓慶祝總是可以的吧。
……
宮中有一個地方,叫梵天閣,開國皇帝為了供奉佛祖,所以在朝向古剎白馬寺的宮門附近興建的通天高閣。登上樓閣,便可以遠遠地看到宮外的景象。
洛京是皇城,而皇城門口的這條大街就是大豫最為繁華的街道,雖不知洛京的人們是如何度過這個月圓之夜,但哪怕只看到黑漆漆的街巷,悕雪也會覺得自己好像離啟封鎮更近了一些。
不過,悕雪剛走到東宮的大門口,就感覺到了秋天夜里的涼意,但又不想再折回,最后便繞道廚房,帶走了一壺晚膳時喝剩的金桂酒,若是實在冷得不行,還可以喝點酒暖暖身子。
昨晚,悕雪才從姜公公口中知道了這金桂酒的存在,金桂酒和太師餅一樣,都是為了紀念中秋節的特有產物。
而且這金桂酒本就是宮宴用酒,考慮到在場的女眷,所以,這酒也味道也更為香甜可口,所以,就連像悕雪這種對茶澀味敏感至極的人,都沒有皺眉,可見這酒的滋味。
不過,寧姑姑怕悕雪貪杯,只允她飲了一盞。
因為寧姑姑說,悕雪小時候,有一次在宮宴上,被一個調皮的世子喂了酒,宴會結束回到寢宮,就開始大鬧,嬤嬤們費了好大的功夫才把她哄睡。等到第二天,悕雪就像個沒事的人一樣,將昨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嬤嬤們都哭笑不得。
悕雪對寧姑姑的話半信半疑,一來,她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被別人喂酒的事情,那辛辣刺激的味道,仍停留在記憶深處,但至于之后耍酒瘋一事,悕雪是真的沒有了印象。
不過,悕雪想相信,夜不希望自己真是那樣的輕浮之人,所以今夜飲酒,只是為了暖身,絕不貪杯,悕雪暗自在心底發誓,她相信自己能控制好。
一路上沒有見到人影,借著月色,悕雪非常順利地到了梵天閣,登上樓閣,找了一個地方,席地而坐。
還沒成為皇帝的時候,悕雪曾和司馬澄來過一次,那次悕雪便喜歡上了這個地方,所以安排了人定期打掃,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了用場。
悕雪看著遠處星星點點的火光,就像一條星河,倒映在汴河的中央,悕雪望眼欲穿,仿佛已經置身汴河之岸,看到燈籠高掛,萬家燈火,一派盛景。
心中已是如癡如醉,但奈何高處不勝寒,涼風吹過,愈發讓人清醒。
此情此景,悕雪不由自主地拿起了酒壺,起初只是酒露沾唇,希望以佳釀的甜美,緩解鏡花水月卻終成泡影的惆悵。
一同服用太后感嘆,想不到司馬霽這個都知道,神情異樣,太醫一驚,腦海閃現回憶,神色沒落司葵高興見到故人,贊說的茶湯有效,想不到對茶湯有了解,但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茶湯,會自己上山采摘,司葵提起悕公主小時候因為喜歡花,再次臉紅。
這酒杯就是取自河中帶莖的荷葉,刺穿荷心,使刺孔與空心的荷莖相通,然后,荷葉中貯滿美酒,待美酒順著空心的荷莖而下,從莖的末端吸酒。
然后,在荷葉中貯滿美酒,澄澈的酒,被碧葉托舉,晃來晃去,十分誘人。
她雖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刁蠻公主,但也是父皇口中金枝玉葉的一朝公主,是母妃心里古靈精怪的好女兒,是弟弟司馬霽眼里堪托生死的無畏長姐。但現在,她只是一個還在垂鬢之年的黃口小兒,會肚子餓,會口渴,會想哭,會脆弱。
但酒不醉人人自醉,越飲越甜蜜,越甜蜜越要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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