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說話的聲音。

    薄野翎迷迷糊糊地睜開眼,  先下意識地摸了摸已無痛感的后頸,  才后知后覺到自己的衣服有些不對勁。有個女孩子的聲音在她耳邊雀躍,  薄野翎抬頭看了看，才注意到身前蹲著個金發的少女,  少女手中執著一柄小刀，刀鋒正在她頰側游移。

    “你醒了呀~”金發少女燦爛笑著，聲線天真而甜膩：“你睡了好久了，我剛剛正想叫醒你來著的~！”

    “嗯。”薄野翎應了一聲,  沒對少女的話多置喙。她觀察了一眼周圍，發現自己身在一個陰暗狹窄的房間，房間里除了正用熱切的目光注視她的金發少女，還有一個氣息隱在幾步外的皮沙發上，像是帶她離開便利店的青年。

    好像確實睡了很久。

    注意到方形高窗外透出的夜色,  薄野翎自然不會以為通宵打工了幾晚的自己剛被帶來睡了一會兒就能精力恢復到這種程度。她應該在這里呆了一天了,  所以又到了晚上……

    薄野翎停下思索，看向不知不覺用小刀抵住她的金發少女，刀尖已微微刺入她的皮膚，沁出一點血珠。

    “抱歉抱歉，實在忍不住了。”金發少女的眼瞳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  她神情熱切,  語氣帶著一股幾乎按捺不住的亢奮，“因為小精靈你實在可愛得不得了！知道嗎,  人家第一次在電腦上看見你的時候就心動得撲通撲通根本控制不住！太可愛了！被炸得滿身鮮血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我那個時候就覺得我們一定會成為很好的朋友的！”

    似乎響起了什么興奮的畫面,  她臉上浮起紅暈,  微微舔了舔唇，“昨天見到小精靈的時候就好想這樣做了，想要劃開小精靈的皮膚，看小精靈的鮮血涌出來的樣子！因為人家最喜歡血了！”

    薄野翎安靜看著，注視少女眼中病態的喜愛與狂熱。

    “抱歉，我不能跟你成為朋友。”薄野翎避開了刀，擦掉臉頰的血跡。

    “誒？為什么？？？”金發少女停下了想要舔刀上血跡的動作，滿臉委屈。

    薄野翎扶著墻慢慢站起來，腿部因長時間的蜷壓有些發麻，“因為你想要傷害我，而我不喜歡疼痛。”

    “我說，女高中生的閑聊究竟還要進行到什么時候？”散漫的聲音打斷了兩人的話，坐在沙發后的荼毘轉過頭來，“還是說，我要在這里等到你們聊完嗎？”

    金發的女孩子對青年發出了抱怨，如同真的被打擾了和朋友對話的女高中生一樣，連嬌嗔的模樣都十分可愛。薄野翎適應了腿部的麻感，發散的靈絡卻未感應到熟悉的氣息，她看向荼毘：“你說，會讓我見爆豪。”

    正與渡我斗嘴的青年淡淡笑了，他從沙發上起身，雙手插兜朝墻邊走去。

    “嘛嘛，雖然說小姑娘你并不是英雄科的學生，但你的個性看起來實在不好搞，所以沒辦法讓你真的去見那位爆豪君。”語氣是游刃有余的，他按下什么，墻邊亮起一片暗光。薄野翎才發現那是一臺笨重的臺式電腦，“所以你就用這個將就看一下吧。”

    屏幕藍屏了幾秒，隨后映出另一個陰暗的房間，薄野翎一眼就看見了她所擔心的少年——那個暴脾氣的家伙被拘束帶綁在了椅子上，嘴上貼了一大塊封口的黑膠布，他正在掙扎，身上沒有明顯的傷痕。

    稍許放心了一些，薄野翎才注意到屏幕里還有其他人，在視頻開啟后也朝這邊看過來。幾個打扮怪異的人吵吵嚷嚷，只有滿身斷手、坐在吧臺邊的灰藍發色的人和旁邊擦杯子的中年男性較為安靜。

    薄野翎扯了扯身上陌生的裙裝，走向電腦。

    她的靈絡已經在短短幾步間籠罩了整個城市，潮水般的吐息像蛛網上掙扎的小蟲，雖然清晰卻一時無法在其中辨別出自己想要的所在。這里不是靜岡，是另一個城市的鬧市區，薄野翎思考著自己得到的信息，在正對著電腦的皮沙發上坐下。

    方形的高窗上不間斷地停了兩三只雀鳥，輕啄布滿灰塵的窗臺。

    “……醒了啊，也好，那我就直說了。”

    一只小鳥呆頭呆腦地鉆進了天窗，在荼毘的目光中靜靜落在了地板上。它繞著地板上的些微血漬繞了一圈，隨后振翅飛到沙發上。

    “雄英普通科的翎同學，我背后那個家伙是你的朋友吧？”

    夜間的風漸大了起來，將某種信息吹拂開，在垃圾桶里覓食的野貓探出了頭。

    “與我做個交易吧，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就把背后的爆豪勝己同學還給你。”

    恍惚間有種出現了什么的奇妙感應，正在做著戰前準備的英雄密林神威下意識地看了眼橫濱的夜空。他隱約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于是有些短暫的出神，直到身邊的另一位英雄提醒了他一聲，他才意識到自己還在進行救援行動而難為情地道了聲歉，重新集中精神。

    “交易？”薄野翎重復這個詞。

    “啊。”畫面有些失真的鏡頭里，灰藍短發的男性坐在高腳凳上看向了她，“我要你，治愈一個人。”

    昏暗狹窄的小酒吧里，臉上嵌著斷手的男人透過斷手的指縫與屏幕后的精靈少女對峙，他還從容不迫，盡管游戲的本質發生了一些變化，對手也不慌不鬧與意料的完全不同，但底牌還在他手里，一切仍在掌控中。

    爆豪勝己掙扎得猛烈起來，他肌肉緊繃得冒出青筋，兇猛的掙扎硬是讓拘束椅也微微晃動起來。

    “抱歉，不行啦。”不算好的音頻設備里傳來女孩子溫和的聲音，正在瘋狂掙扎的爆豪勝己瞪大眼睛，看向屏幕里的銀發少女，“雖然不知道你們想要我救誰，但如果是正常的救治，請你們認真來拜托我，我會答應的。但現在你們用爆豪來威脅我，如果我真的救了，回去之后一定會被惱羞成怒的爆豪打死啦，他脾氣很難哄的。”

    爆豪勝己喘息著安靜了許多，他盯著屏幕上的少女，半晌發出一聲因被膠布封住而意味不明的聲響，像是嗤笑。

    ‘咚咚’

    “客人您好，您剛剛點的外賣披薩到了。”

    門外的聲音打破了沉凝起來的氣氛，下一秒，巨大的破裂聲伴隨著飛舞的磚塊充斥了整個屏幕，緊接著屏幕整個一黑。

    通話突然中斷了，誰都能看出那邊出了事，薄野翎察覺到幾分異樣，隨后半空中突然扭曲并溢出幾許黑泥，將堵在薄野翎左右的渡我被身子與荼毘一起吞沒。事件轉折得太快，薄野翎來不及想發生了什么，便察覺到地板傳來震顫，天花板上掉落碎石。

    現在很可能是在地下室，飛快判斷著的薄野翎抓住沙發上呆呆的鳥迅速進行了往上的短距離跳躍，可閃現后的場景卻并非是屋頂或地面之類的空曠地帶，薄野翎落在了另一個狹窄的高層房間。鋼筋水泥斷裂的聲響震耳欲聾，傾斜的房屋讓站不穩的薄野翎猛的撞上身后的窗框，并失重后仰出了房間。

    倉庫外的英雄活動還在進行，身形巨大的山嶺女俠已經對四層樓高的廢棄倉庫進行了破壞，防暴警察和英雄們正在控制現場，而主導本次突襲的英雄榜no.4潮爆牛王剛處理完手上的腦無，便眼尖的注意到樓上傾斜的墻體有道身影正在墜落。

    敵人還是民眾？

    頭腦還在思考，身上的纖維已經飛快解體，幾乎隱在黑暗中的絲線以難以察覺的姿態即刻束縛住了墜落的人。

    沒有掙扎。

    連接在身上的絲線并沒有感受到對方的掙扎，逐漸落入探照燈范圍的身軀也顯現出了真實的輪廓。

    “……是雄英的學生。”銀白的長發和少女的身軀，潮爆牛王很快辨認出來是昨天被申報失蹤的女學生。

    “已經沒事了。”穩重地行駛著英雄的職責，潮爆牛王剛想叫后勤，就看見蜷縮成一團的少女抬頭看向了他。少女的顏色很美，藍眸銀發泛光生暈，潮爆牛王移開目光，又發現她的鞋子在墜落時掉了一只，群炔下那只腳足脛甚白。

    “謝謝。”女孩子見他不說話，便先道了一聲謝，小心地想在繞身的絲線中站起來。

    銀發的少女穿著不合身的裙裝，遭遇了這樣的事看起來也不怎么慌亂，抽離方才意想的潮爆牛王敏感察覺到對方身上存在一些不合理。他有些警惕，卻看見一直佝僂著身體蜷縮著的薄野翎逐漸站直，她緊緊抱在身前的手一放，懷里便飛出一只搖搖晃晃的小鳥來。

    “這里很危險。”再出聲時聲音已不由放輕許多，“我先叫人送你去安全的地方，之后會跟你的老師聯系。”

    沒時間去找遺落的那只鞋，薄野翎跟著其他人離開。

    事件發展到這里無疑是最好的走向，爆豪應該也被營救了，她也不用摻合進奇怪的事情里。如果不是這個社會不允許隨便使用個性，她真想現在就跳轉回雄英的教師公寓里，好好睡一覺，明天一切都會恢復原樣。

    薄野翎笑了一下，引得送她的小哥忍不住跟她搭起話來。薄野翎轉頭想說些什么，突然的亮光如白晝降臨般照亮了整條街道，她茫然地回頭，看見一大片光芒如同平地升起的太陽，隨后的聲音似乎是轟鳴，鼓蕩蠻橫的風形成了以光芒為中心往外擴散的沖擊波，伴隨著刺眼的光以無法阻擋的姿態蕩平了所有阻礙。

    街道、建筑，頃刻間消失無蹤。

    耳邊傳來遙遠的叫聲與呼喊，薄野翎在轟鳴造成的劇烈耳鳴中回頭，發現剛剛與她說話的小哥已不在她身邊。

    發生了什么？

    薄野翎想往回走，光裸的另一只腳踩到了碎石滿地的地面也喚不回她的注意，只是沒在瞬間瘡痍滿地的地面走多久，她就被拽住了手臂。來人看穿著像是個英雄，他焦急抓住薄野翎，發現薄野翎有只腳沒穿鞋后迅速背起她往另一個方向帶。

    好像有人在城市里戰斗，四放的個性橫禍般不停降臨。年輕的英雄背著薄野翎上了暫時完好的街頭，周邊的是奔逃的群眾，沖擊波在四射，薄野翎聽見高樓崩塌的聲音，聽見哭喊求救，頭上是盤旋的直升機，今晚的天空沒有星星。

    遠處的戰斗范圍再次擴大，街頭傾斜的大屏幕正閃爍著進行著波及了整個神野區的直播。

    背著薄野翎的是今年才得到執照的年輕英雄，他沒有什么強力的個性，所以比起其他新晉英雄而言毫無存在感。但英雄仍是英雄，即便在前線幫不上什么忙，至少能多救助一些群眾。年輕英雄背著似乎被突發事件嚇得完全失去自主能力的少女，還要幫忙指揮民眾的逃生路線，他扶起了這個還要幫那個，可戰斗范圍還在擴大。

    時間已經緊迫如此，他又聽見耳邊有哭聲。他轉頭去看，有個小姑娘坐在裂痕滿地的公路上哭，而路邊的大廈將傾。

    “快跑！”幾乎在頭腦瞬間給出太遠了無法救的結論同時，年輕英雄就大喊出聲。

    可叫喊從來是無用的，年輕英雄下意識閉上眼不忍去看，卻沒聽見建筑倒塌的巨響。他睜眼，只見強橫生長的粗壯綠蔓包裹住了還在傳出叫喊聲的大樓，將大樓死死固定在傾斜的角度。

    年輕的英雄愣了愣，發現背上的少女正朝著那個方向伸出手。

    “請放我下去吧。”她發出像是悲嘆一般的聲音。

    薄野翎被放下了地，她重新向來時的方向走。這次沒有人拉住她了，她每走一步，腳下便叢生出一條條粗壯的綠蔓，束住倒塌的樓，縛住掉落的建筑墻體。

    銀發的少女往空中虛攏了一把，“你應當吹起來，將所有請求的聲音傳達給我。”

    溫柔綿長的風便吹拂起來，在薄野翎輕輕響起的吟唱聲中，連綿不絕地往風所能到達的任何地方涌去。薄野翎閉眼傾聽著風中的回饋，大范圍的共感切斷了她與現實的感知，少女一片狼藉的腳下浮現銘刻著精靈符文的圓形光陣，光陣的內輪與外輪逆向旋轉著以從容不迫的速度擴大，像個沉睡的古老生命正在醒來，每個吐息都蘊含著新生的氣息。

    以幾乎是自我燃燒般爆發出的能量逐一點亮了光陣上的每個符文，那些符文化作白色的光粒飄飛在逐漸擴大的光陣范圍內。它們如螢火蟲般飄蕩著，治愈和修復的力量擁抱恐慌的人群，安撫被困的傷員，也落入弱小的動物眼中，融進每個活著的生命里。

    而帶來如此奇跡的薄野翎，她只是在低聲的唱罷了，雙手交握身前，溫柔而認真。

    無能為力的痛苦，一次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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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翎以為又是滅族之夜的重演，把她喜歡的美好破壞掉之類的做法，但我畢竟是個傻甜白的親媽，不會那么做的哈哈哈。感謝在2019-11-10  16:15:54~2019-11-27  14:55:1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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