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整個上午都沒有出門，一直到午時，方錚才準(zhǔn)許自家娘子起身。

    整日一動不動對身體也是不好。

    兩人午飯是去樓下大堂內(nèi)吃的。

    吃過早飯，掌柜的還特意出門一趟，去專門買菜的小市場，除了一個提著豆腐，一個提著半籃子雞蛋外，并無旁人。

    掌柜的將豆腐跟雞蛋都買了過來。

    午飯就有一道油炸豆腐雞蛋丸子。

    這雪一下，綠色蔬菜是吃不著多少了，好在后廚還有不少蔬菜干，泡了水后跟肉炒著，也能解解饞。

    沒下雪之前，隔三差五也會有菜販子上門送菜，如今雪這么厚，不知道后廚的菜還能撐幾天，午飯就沒法讓方錚跟馮輕兩人隨意點(diǎn)了。

    除了油炸素丸子外，還有一個野菜雞蛋湯，另外一道是豬肉炒萵苣干，及牛肉。

    在大業(yè)豬肉一般是上不了世家勛貴的桌的，不過在客棧卻不講究，相對來說，豬肉是最便宜的，后廚還余下不少。

    飯后，馮輕朝門口看。

    雪已經(jīng)停了，昨日只到小腿的雪厚的地方已經(jīng)到膝蓋了。

    這時候又沒有后世的雨衣雨靴，一腳下去，不用多久鞋子跟褲腿就能濕大半，走的久些，便是身強(qiáng)力壯的大男人都會受不了。

    這么厚的雪，便是清掃都沒地方放。

    馮輕又開始愁了。

    路上都這樣厚，河上肯定也好不到哪，再說了，這天氣，怕是河上的冰都能撐得住人走。

    方錚上前，將手里的斗篷替自家娘子披上。

    馮輕回神，她抓著斗篷兩側(cè)，轉(zhuǎn)頭，“相公，這是我給你做的。”

    上回考試方錚生病嚇著馮輕了，再有這二月倒春寒，會試怕是更難熬，馮輕不光給方錚做了夾襖，也做了這斗篷，這斗篷能遮風(fēng)擋雨，必要時候還能當(dāng)被子。

    這斗篷是按方錚身材做的，馮輕穿著有些大，整個人被籠罩其中。

    身上暖和起來。

    “為夫不冷。”方錚替自家娘子攏了攏斗篷。

    怎會不冷？

    知曉相公是不會同意她脫下，馮輕也顧不得發(fā)愁，拉著方錚往里頭走。

    才轉(zhuǎn)身，方錚腳步卻一頓，他往外看。

    只見一道瘦小的身影朝這邊奔來。

    說是奔也不貼切，那小身影磕磕絆絆的走著，幾乎被雪埋了半身，哪怕費(fèi)勁力氣，仍舊是行動遲緩。

    “相公，那，那是柱子？”雖然對柱子還不算熟悉，可那股勁卻讓馮輕看著有些熟悉。

    方錚點(diǎn)頭，他往干脆轉(zhuǎn)身，朝前走了一步，擋住馮輕，以免冷風(fēng)吹到了她。

    等小身影走近，果然是柱子。

    “公子，公子，求你救救我弟。”柱子再懂事，也不過是個十歲的孩子，當(dāng)親人接二連三的在他眼前出事時，柱子覺得這噩夢總一遍遍的重演。

    哪怕只見著方錚兩三面，可方錚總給他一種萬事皆在掌握的穩(wěn)重，柱子一直忍著，見到方錚后，再也撐不住，大哭出聲。

    馮輕歪著頭，待看清柱子的穿著時，不由皺緊眉頭。

    柱子身上只穿著一件單薄的襖子，襖子有些大，上頭補(bǔ)丁尤其顯眼。

    “你弟弟可是發(fā)熱了？”方錚問。

    柱子點(diǎn)頭，他半夜去敲醫(yī)館藥鋪的門，可敲半天，無一家開門，到今日早上，他天不亮又開始去敲門。

    到第四家的時候，藥鋪總算是開了門，可藥鋪并無大夫，他不知道買什么藥，伙計(jì)常年替人抓藥，也懂兩三分，聽聞柱子說完他弟弟癥狀，直接將人趕了出去。

    伙計(jì)說一副藥就要四五兩銀子，他吃不起，反正一副也不可能治的好，倒不如不吃，留些銀子給孩子買副棺材吧。

    柱子狼崽子似的朝那伙計(jì)沖過去，他一夜未睡，來來回回好幾趟，已經(jīng)沒了力氣，可這孩子兇狠，他抓著伙計(jì)的胳膊就一口要下去，不管伙計(jì)如何打他，就是不撒嘴，最后那伙計(jì)求饒，柱子這才松開。

    被拳打腳踢了一場，柱子臉上可見之處一片青紫。

    走路也是一瘸一拐。

    望著柱子凄慘的模樣，馮輕心疼，她跟掌柜的要了一碗熱水，端過去給柱子喝。

    這孩子眼下一片黑青，眼睛更是通紅腫脹，嘴唇干裂，一點(diǎn)血色都沒有。

    方錚沒阻止，他對柱子說，“喝了水再跟我細(xì)細(xì)說。”

    如今方錚是他弟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方錚說什么他就聽什么，也顧不得水還有些燙，幾乎是直接往喉嚨里灌的。

    很快喝完，柱子眼巴巴地看著方錚，“公子，你能不能救救我弟？他昨天天剛擦黑就開始發(fā)熱，以前也有過這種情況，我給他不停地擦，后來不知怎地就退熱了，可昨天夜里他燒的厲害，不管我怎么給他擦拭身上，一直沒退，后半夜又吐又拉，身子還不停抽搐，到早上都昏睡不醒了，我實(shí)在不知道該咋辦，我就剩下兩個親人了，公子，求你救救我弟。”

    發(fā)熱的是小弟。

    小弟身子一直不好，以往也得過風(fēng)寒，許是那時天還不冷，又或是他弟命硬，兩三回風(fēng)寒都扛過去了，這回卻沒有。

    柱子束手無策了。

    “我隨你去看看。”方錚說。

    這三個孩子都是少見的乖巧可憐，方錚做不到見死不救。

    話落，他回頭看了一眼馮輕。

    馮輕點(diǎn)頭，“相公你去吧，我沒事。”

    握了握馮輕的手，方錚并未直接領(lǐng)著柱子離開，而是反身上樓，又很快下來。

    手里多了一個小瓷瓶。

    這是他熬制的藥丸，路上以備不時之需，雖不及熬的藥作用好，卻也能在緊要關(guān)頭救命。

    “娘子快回去，為夫去去就來。”方錚碰了碰自家娘子的背，將人輕輕往后推了一下。

    “相公等等。”馮輕飛快地將斗篷解下來，遞給方錚，“你穿好。”

    方錚沒拒絕，接過斗篷，又遞給柱子。

    柱子卻連連擺手，他不想弄臟了方公子的衣裳。

    方錚沒再耽擱，跟在柱子身后出了門。

    等兩人走后，將事情聽了個大概的掌柜的驚訝地說：“方公子當(dāng)真是個心善之人。”

    不光心善，還很有能耐。

    若是將來做了官，也定會是個青天老爺。

    馮輕抿著嘴，望著越來越遠(yuǎn)的背影，心里止不住擔(dān)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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