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錚瘦弱，不過認(rèn)真寫字的時候，自有一股風(fēng)流韻味，他脊背挺得很直，明明溫和有禮，下筆卻蒼勁有力，字跡更是矯若游龍，讓馮輕不自覺看入了神。
方錚本是專心寫字，無奈背后那兩道視線太過灼熱，他不自在地動了動，覺得后背有些熱，就連心都比平日跳的快了幾下。
待紙上又多了一個墨團(tuán)，方錚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頭，問：“你有事？”
“��？”馮輕沒想到方錚突然轉(zhuǎn)身，被逮個正著，她有些臉紅，眼睛一轉(zhuǎn)，馮輕問：“你能不能教我認(rèn)字？”
她以往的知識在這里毫無用處，一頁書上她大約就能猜出十來個字，以后要獨(dú)自生活，她不能做文盲。
“好�！狈藉P似乎從沒拒絕過她的要求。
“相公，你真好�！瘪T輕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夸過他幾回了。
不同于以往的回答，方錚想了想，回道：“娘子也很好。”
“咱兩就別互夸了，嘿嘿，相公，你早上想吃啥，我給你做�！彪u叫了兩聲了，馮輕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快速穿上衣服，一邊問方錚。
方錚。。。。。。
好像每日吃什么都是他娘決定的。
“都可以。”
馮輕出門時，周小花已經(jīng)到灶房了。
“大嫂，這么早�！�
“醒了就起了，我給大郎煎藥�！痹罘績�(nèi)煙霧彌漫，讓周小花整張臉顯得柔美許多，她說：“娘昨天說了，今早吃疙瘩湯，再放點(diǎn)肉，把昨天的窩窩頭熱熱，早上吃，吃完早飯爹跟娘要去地里看看，說是這幾天沒下雨，地里有些干�！�
“那你教我做，你給大哥煎藥要緊�！瘪T輕搓了搓手，說道。
“也行�！奔逅幮枰粋�人專門看著，周小花也分身乏術(shù)。
做疙瘩湯簡單，里面放了點(diǎn)干的野菜跟肉絲，香味很快散出來，馮輕吸了口氣，笑道：“大嫂手藝真好�！�
周小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就動動嘴，還是弟妹有天賦。”
妯娌兩互夸了幾句，又各自做事。
等方蔣氏起床時，馮輕已經(jīng)做好了疙瘩湯，正用小火溫著，她自己則蹲在灶膛邊上烤火，周小花已經(jīng)端著藥回屋了。
洗好了臉，方蔣氏掀開鍋蓋看了看，聞著味道，臉頓時拉了下來，“你放豬油啦？”
這豬油還是她兩月前煉的，平常炒菜都舍不得放，等著過年吃呢，就說這三媳婦是個敗家娘們，看看鍋里飄著的一層油，這簡直是在挖她心哪！
縮了縮脖子，馮輕伸出手，點(diǎn)了點(diǎn)小拇指，“就放一點(diǎn)，娘，我聽大嫂說你跟爹要去地里，就想著讓你們早上吃點(diǎn)好的，下地也有力氣是不？”
方蔣氏滿心的怒火被噗嗤一下澆滅。
她還能咋辦？
兒媳也是為了她好。
“下次少放點(diǎn)。”方蔣氏沒好氣地提醒。
“我知道了，娘。”在方蔣氏語氣不好的時候，馮輕尤其的乖巧。
聞著鍋沿邊飄出來的香味，方蔣氏又是一陣肉疼，恨不得捶這三媳婦一頓，這昨天才說完，今天一大早又?jǐn)〖遥?br />
“娘�！毕袷强床欢绞Y氏的臉色，馮輕湊到跟前，“你跟我講講相公唄。”
她可是看到西屋里滿滿兩箱子的書，方才出來的時候她看了一眼方錚的字，那真叫一個好，這樣的人怎么能被埋沒在這窮鄉(xiāng)僻壤里？
“有啥話你不會問三郎？”
“相公他害羞，平日話又不多，他又整日的看書，我怕打擾他�！�
方蔣氏對豬油的心疼瞬間變成了對自家三郎的疼惜，她說：“三郎自小就聰明，村上的先生早早說過，三郎是他遇到過最聰明的孩子了，先生才教了三郎兩年，就已經(jīng)沒東西能教的了，當(dāng)初還是先生來家里勸著我跟他爹將他送到鎮(zhèn)子上的學(xué)塾里，三郎十五歲就過了縣試跟府試，成了童生，哎，就在準(zhǔn)備院試的時候，一場風(fēng)寒，這身子不知咋地就漸漸弱了下來，這幾年更是藥不斷�！�
方蔣氏每每想到此處，心就揪著疼，她好好的一個孩子，就這么毀了。
都是她這個當(dāng)娘的沒用，沒銀子買好的補(bǔ)藥給三郎吃，這才一拖又拖，成了現(xiàn)在這般走一步咳三咳的樣子。
“三郎這孩子孝順，身子骨本就不好，還每日的抄書，就為了給我跟他爹減些負(fù)擔(dān)。”
“娘�！瘪T輕抓住方蔣氏滿是老繭的手，拍了拍，一臉認(rèn)真，“你放心，以后我多繡些東西，多攢些銀子，給相公治病，相公一定會好的，到時候再去考秀才，進(jìn)士，說不定還能當(dāng)個狀元�！�
好話誰都愿意聽，尤其還是關(guān)于方蔣氏最心疼的三兒子，她對馮輕那點(diǎn)子火氣徹底消散，“你也別太累，這女紅最費(fèi)眼睛，你的心三郎他都知道，娘也不求別的，你兩好好的，過兩年再給娘添個孫子，娘就滿足了。”
哪怕是個現(xiàn)代人，被這么當(dāng)面催生，馮輕也有些羞澀的，她低頭，小聲說：“娘，這不急�！�
孫子是會有的，只是會跟別人生吧。
不知為何，想到這里，馮輕就有些惆悵了。
“你還小，三郎身子又弱，是不能急，慢慢來。”方蔣氏贊同道。
生怕方蔣氏再說些讓她臉紅的話，馮輕看了外頭，起身，“娘，天快亮了，我估摸著其他人也都起了，我盛飯去�！�
又吃了頓飽飯，馮輕迎著初升的太陽，半瞇著眼，覺得如此生活似乎也不錯。
正想的出神，脖子旁多出一個腦袋，“三弟妹，今天天好，咱去河邊洗衣服吧�！�
馮輕頓時笑不出來了，在這里洗衣服得靠雙手，還得去村頭河邊洗，這大冷的天，馮輕哆嗦了一下。
一個‘好’字還沒說出口，方錚出現(xiàn)在兩人身后，他看了看天，“你不是要認(rèn)字嗎？”
“一日之計(jì)在于晨，洗衣服下午吧�！�
能拖一時是一時，馮輕重重點(diǎn)頭，“相公說的是�！�
兩人一前一后回了屋，方錚在箱子里翻找了好一陣，這才遞過去一本書，“既然你初學(xué)，就先從啟蒙開始，這是三字經(jīng)，是我用過的書�！�
書有些舊了，卻依舊整潔，上面還有不少標(biāo)記，馮輕沒想到方錚啟蒙時字就寫的這么好看了。
望著馮輕沒心沒肺的樣子，方錚暗暗一嘆，提醒道：“以后若是跟二嫂一起洗衣服，幫忙可以，別一股腦的都幫她洗了�！�
語畢，掃了一眼馮輕白嫩嫩的手，“畢竟若是凍壞了手，可是很難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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