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看著有雪轉身離去的背影，即將失去某種重要之物的焦慮感讓他伸出了手，“等等——姐姐！”

    不知是因為那只手還是那聲呼喚，有雪停下了步子，卻并沒有回過頭：“還有什么事嗎？”

    “我到底做錯了什么？確實，我曾經并不認同你所說的神道道路，但我現在已經體會到了，仙道的本質中存在著根本的矛盾，我已經明白了這一點，可為什么你卻又要拒絕我？我想和你站在一起啊！”

    樓五塵直率的話語和感情像是一根鋒銳的尖刺，深深地扎進了少女的心里，讓她鮮明地回想起紅蓮道主的話：

    ……他會成為我們堅實的助力的……只要……有你在的話……

    水上有雪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著，緊咬的嘴唇幾乎要滴出血來。

    曾經，有雪真摯地希望樓五塵加入神道事業中來，因為她相信這是正義的事業，對于世上的任何一個人來說，加入神道阻止靈寂都應該是正確的選擇。可當她意識到身邊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以及紅蓮道主對他究竟有著什么樣的規劃的時候，她動搖了。

    父親上宮天尊曾經說過，不能強求他人犧牲。為了神道事業，有雪可以接受自己的犧牲，但為了神道事業，就要讓他再一次成為祭品，而原因僅僅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弟弟嗎？

    只要是能夠發揮作用的東西，無論是什么都會想辦法派上用場——這是效法天尊的風格，也正是當初神道之中，有人對效法天尊敬若神明，有人卻對效法天尊畏如蛇蝎的原因。有雪此刻卻忽然有些理解了當初旁人對效法天尊的排斥，效法天尊在為了實現目標的路上走得太遠，遠到了甚至會讓同伴懷疑她是否還與自己在同一條道路上的程度……

    親情愛情友情，仇恨抱負夢想……能夠將這些感情全都安之若素地化為引導向同一目標的動力，這就是效法天尊——如今的紅蓮道主！

    有雪轉過身，看著不知所措的樓五塵心中一陣刺痛。

    如果不是因為我，你就——

    這一瞬間，仿佛一道閃電劃過，少女猛然回想起了自己啟程離開萬載前的過去時，父親上宮天尊所說的那句話：

    ——“我時常在想……要是你不是我的女兒就好了。”

    那時自己不理解甚至感到痛苦的話，此刻少女終于明白了其中的意義。

    “你——”

    就在這時，一陣敲門聲忽然響起：“有雪，是我來了，開個門。”

    這個聲音清爽隨和，聽起來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但卻讓有雪的神色瞬間驟變！

    “——紅蓮道主!”

    ————————

    有雪站在樓五塵身前，帶著隱隱的戒備看向紅蓮道主：“道主您……您怎么來了？”

    “我算著你從我那兒走了有一會兒了，想著你們應該聊得差不多了就過來了。”紅蓮道主笑了笑，看向有雪身后的樓五塵，“小樓。”

    有雪手動了動想要拉住樓五塵，卻最終沒能實現，只能看著他走到前面向紅蓮道主行了一禮，“見過道主。”

    “不用多禮。”紅蓮道主笑著伸出右手，“拿出來吧。”

    樓五塵愣住了：“……您說什么？”

    “當然是那個咯——無有之鄉啦無有之鄉，你準備隨著把別人的身體揣到什么時候？”紅蓮道主眼神中帶上了一絲捉弄的意味，“還是說，你有那方面的興趣？”

    “等等。”樓五塵驚訝地拿出晶瑩的小球看向紅蓮道主，“您說這是您的……”

    “當然。之前跟你說過的吧，當初最終之戰的時候，效法天尊是陣亡在海外的——你覺得除此之外，還有別的天尊有機會形成無有之鄉，而且隨隨便便流落在外面嗎？”

    樓五塵有些尷尬，訕訕地伸手向紅蓮道主遞了過去，紅蓮道主一手拂向小球準備收走，可就在她手指接觸到小球的一瞬間，小球卻忽然化作了一道深沉的紅光，融進了樓五塵的手心里。

    “？！道主？！”

    “咦？”紅蓮道主也露出一絲驚訝的神色，若有所思地抓過樓五塵的手看了看，然后云淡風輕地揮了揮手，“嘛，既然如此，那就這樣吧。”

    “道主，這究竟是？”

    “沒什么，大概我和你有緣吧。”紅蓮道主似乎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轉而看向了水上有雪，“有雪，你一直這么看著我，有什么話要說？”

    有雪直直地看著紅蓮道主，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后才說道:“道主您……真的是效法天尊嗎？”

    “當然不是。”紅蓮道主瀟灑地笑了笑，“我是——”

    “——紅蓮道主！”

    ——————————

    深夜。

    樓五塵走進天宮的某處的孤亭，看著面前那個已不知站了多久的黑色背影，保持著十步的距離停下了腳步。

    “您為什么要叫我這個時間來這里？”樓五塵問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現在在這里說嗎？”

    “……紅蓮道主？”

    “因為有些事情，不方便當著有雪說啊……”紅蓮道主轉過身，拍了拍衣服上凝結的白霜，“你有沒有覺得，有雪她最近——有些奇怪？”

    樓五塵沉默了起來。他當然覺得少女的表現很是異常，可紅蓮道主在這個場合提起這一點，這也就意味著……

    “……您知道原因，是嗎？”

    “我知道。”紅蓮道主沉聲說道，“我也可以告訴你原因，只是你有沒有想好——知道了原因之后，你要怎么做？”

    樓五塵沉默了一下：“……那要知道了之后才能明白吧。”

    “說得也是。”紅蓮道主點了點頭，“那我從頭開始說起吧——你和有雪，現在是姐弟相稱吧？”

    “對，不過那是當初為了掩飾有雪身份的權宜之稱，后來也就一直這樣了。有什么問題嗎？”

    “那你知不知道……有雪其實，是有一個弟弟的？”

    “——！”樓五塵心跳忽然一停，“不對，有雪說過她沒有兄弟姐妹——”

    “有雪當年確實也不知道，但上宮天尊確實曾經有過一個兒子。”紅蓮道主露出一絲感懷的神色，“他的名字……”

    “……叫陳五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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