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晚上，夏南笙與奶奶兩個人坐在一張破舊的餐桌上，吃著只屬于她們倆的年夜飯。
今晚的菜不算豐盛，簡簡單單的幾個菜色，但卻很溫馨。
暖黃色的燈光照在餐桌上，竟有種說不出來的幸福感。
耳邊響著各家的鞭炮聲、炮竹聲，抬起頭就能看見天上五彩繽紛的煙花。
一邊跟奶奶吃著年夜飯，一邊欣賞著煙花，生活再艱難，此刻也是甜蜜蜜的。
大門上貼著一副對聯，是夏南笙自己手寫的，倒不是舍不得花買春聯的錢，只是奶奶喜歡。
奶奶說了，一抬頭就能看見那副對聯上南笙寫的字，她心里就歡喜得很。
就像南笙一直陪在她身邊一樣。
“奶奶，一年又過去了，我想以后跟你一起度過無數個新年。”
夜已深，不絕于耳的炮竹聲此刻依舊響徹整個天空。
夏南笙還像小時候一樣窩在奶奶懷里，她喜歡這種感覺，眷戀奶奶溫暖的懷抱，她希望自己永遠也長不大，而奶奶永遠也不會變老。
奶奶輕輕拍打著夏南笙的背脊，像小時候她做了噩夢鉆到她被窩里來一樣哄著她：“奶奶也想陪著南笙過每一個新年……”
如果可以，她怎么可能不想呢？
她的南笙，她的乖孫女，她這輩子最大的幸運……
夏南笙恍惚了一下，猛然驚醒，差點就睡過去了。
夏南笙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對不起啊奶奶，我忘了你腳上還有傷，差點就要睡過去了。”
“就怪奶奶的懷抱太暖和了。”
奶奶笑得合不攏嘴，刮了刮她的鼻子：“就屬你嘴最甜。”
夏南笙眉眼彎了彎，披上羽絨服有些戀戀不舍地離了奶奶溫暖的懷抱，然后替奶奶扯了扯被子，細心地捻好被角，拉上燈回了自己房間。
她剛貼上冷冰冰的床鋪，身上的熱氣就被吸收掉了。
她在床上縮成一團，對著脫皮的墻面發呆。
窗外的五顏六色的煙花在她眼里一一閃過，流光溢彩的，很是動人。
夏南笙翻了個身，忽然摸出枕頭底下藏著的一頂黑色的帽子。
這是上次在公交車上他替她戴上的，還溫柔地跟她說：“小心著涼。”
夏南笙放到鼻尖輕嗅，放在床上許久，現在上面都是她的味道，原本屬于他的氣味全都消失不見了。
夏南笙忽然想到，會不會他本人也像這樣，逐漸消失在她的生活中？
她告訴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只是為什么，一想到如此，一想到在將來的某一天他們會就此分離，就像兩條平行線一樣，各自去了不同的城市，過著完全不同的生活，以后再無交集，留給彼此的記憶只定格在那張冰冷而又機械的畢業照上，她就很難過。
翻來覆去，思緒縹緲了一番，她在腦海一片混沌中進入了夢鄉。
大年初一的早上，夏南笙剛醒來，頭就疼得厲害。
昨晚做了一整晚的夢。
她擠出一絲笑容，高高興興地跑去奶奶的房間：“奶奶，新年快樂！祝您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奶奶笑得眼睛都彎成了一條月牙兒，“謝謝南笙。奶奶祝你心想事成，幸福每一天！”
“奶奶，您可真有文采！”夏南笙抿著唇，激動地給奶奶鼓掌。
“小馬屁精！”
夏南笙此刻是真的覺得很幸福，每天一早醒來都能看見奶奶這張慈祥的面孔，真好。
夏南笙百無聊賴地坐在門檻上吹著冷風。
坐了一會兒，她便回了屋內，拿出書本開始啃起來。
她也很想給自己放一個假啊，但是她真的找不到什么事做。
今年的新年似乎有些冷清，往年這個時候，林安安和沈嘉樹應該都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估摸著這會兒屋子里都開始鬧起來了。
夏南笙有些哀傷地嘆了口氣。
——
顧宅。
顧先河昨晚沒來得及趕回家吃年夜飯，回來時已經很晚，他也沒奢望過顧北執會耐心等他回來一起用餐。
深夜，顧宅雖然燈火通明，但卻冷清得厲害。
顧先河讓在家里工作的人都回了老家。整個顧宅就只剩下杜管家、他和顧北執。
每年的春節，本該是一個家庭最熱鬧的時候，卻是顧家最冷清的時候。
他自己開車回來，站在庭院里抬頭往顧北執的房間看了一眼，然后略顯疲憊地進了屋子。
當看到飯桌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時，他心里沒來由的一暖。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段歲月，那段他人生中最美的時光。
很多年之前，每當他疲憊地回到家時，無論多晚，他都會吃到一碗熱氣騰騰的面條。
她坐在他身邊，哈欠連天的，眼皮忍不住上下翻飛著。
他笑意漸柔，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腦袋：“你先回房睡吧。”
她卻搖搖頭，“我想陪著你。”
接下來她便說了一句讓他無比自責卻又無可奈何的話：“你每天都不在家，也很難抽出時間來陪我，也就只有晚上這點時間你是只屬于我的。”
“抱歉……”
她笑了笑，調皮地捏了捏他的臉頰：“凈說傻話。”
“兒子今晚沒鬧？”他哧溜了一口面條在嘴里，雖然她不會烹飪，做的東西總是沒有味道，但是他還是吃得很香。
“你還說呢，總有一天我要讓你親自感受一下帶孩子的辛苦，我一天換的紙尿褲可能比你簽的合同還多。”她賭氣道，生氣的模樣真是可愛到不行。
他只是笑，然后輕輕吻了吻她的唇瓣。
她安靜地躺在他懷中，耳邊都是她勻促的呼吸聲，鼻尖里都是她身上的清甜的味道，夾雜著兒子身上的奶香。
每天最幸福的事就是每晚看著她在他懷里逐漸入睡，然后慢慢變老，陪著兒子慢慢長大。
他原本以為，他們會一直這樣過下去。
可是，命運對他太不公，奪走了他身邊最心愛的人。
顧先河冷冷笑了一聲，他沒有什么時候是像現在這樣恨自己了，如果不是因為他，她又怎可能會離他而去呢。
這就是所謂的咎由自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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