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吳芳芳第一次南下打工也是目前為止唯一的一次。

    那是一家加工發夾的工廠，她跟吳仲麗一起在生產線上當普工。

    工廠里的生活，吳芳芳適應得很快，想著每個月有工資領更是干勁十足，這可比在家里干活有意義得多。

    然而還沒到一個月，她就開始感覺疲累，精神不好，食欲不振。

    一開始她以為自己感冒了，去買了感冒藥吃，可這感冒一直不見好，她跟吳仲麗商量。

    吳仲麗是過來人，想著她是不是懷上了。

    吳芳芳請假去做檢查，果然懷孕了。

    她很高興，自己不是生病就好。

    這個好消息，她想第一時間告訴石向填，奈何那個年代手機還沒普及，打電話都是要去公共電話亭，再加上石向填家沒有裝電話，她跟他聯系得打鄰居的電話。

    再者白天大家都下地干活去了，家里也沒人。

    吳芳芳懷了孕照舊上班，就跟平常一樣，她還經常從一樓提十來斤重的物料上三樓。

    懷孕期間是不宜提重物的，尤其是前三個月，現在的人懷孕都是小心翼翼，各種注意，但那時的她根本沒有那種意識，沒人說她也不懂。

    吳芳芳一直在廠里上班到懷孕第九個月才回家待產。

    相比有生育計劃就辭職，懷上孕就一心在家養胎什么都不干的楊玲玲，確實楊玲玲顯得嬌氣很多。

    哪怕現在很多女人懷孕了也還是堅持上班的，現實的生活壓迫，沒辦法。

    當然，每個人體質不一樣，孕期反應程度也不相同，吳芳芳孕期不若楊玲玲那么大。

    再加上楊玲玲即使不上班，守著舊書一個月也有兩三千塊錢收入，整個孕期什么都不干也不用太愁。

    兩三千一個月不多，但在他們縣城上班的話，現在也只那么多一個月。

    這是吳芳芳羨慕楊玲玲的地方，若是她不干活，便一點收入都沒有，這讓她很慌。

    那個時候在廠里，雖然孕期反應不是太大，但也足夠讓她難受，很多時候她也累得不想干活。

    可想到自己的經濟情況，她也只有努力調整好心態堅持下去。

    大女兒出生后，吳芳芳想等孩子大一些繼續出去打工賺錢，將孩子留給公公婆婆照顧。

    可是公公身體不好，她嫂子在她前三個月生了二胎，婆婆沒辦法一個人帶兩個孩子。

    吳芳芳只有無奈留在家里自己帶娃，帶著娃，她也不閑著，家務活地里的活都干。

    那個時候，村里很多人家都是女人在外打工，男人在家務農。

    若女人不出去打工的，就一起在家務農。

    務農的收入很低，也就收稻谷時賣掉一些賺錢。

    日子過得捉襟見肘。

    好在那個時候養娃不像現在花費那么高，那時不買尿不濕，用自家舊布做的尿布。

    不買奶粉，光吃母乳。不買米糊，就吃自家大米熬的米湯。

    家里有啥用啥，有啥吃啥。

    根本不懂什么叫優生優育。

    好不容易熬到孩子上學，縣城開始發展、擴建，石向填跟村里人去工地上干活。

    這個期間，公公過世，他們跟哥哥分家在吳仲麗家旁邊建起了新房。

    日子往著越來越好的方向發展。

    大女兒八歲那年，吳芳芳生了第二個孩子，可是這個孩子沒能長大，幾個月時生病夭折了。

    這給了吳芳芳很大的打擊，而同一年，婆婆過世。

    從悲傷中走出來后，吳芳芳跟石向填一起去建筑工地干活。

    石向填干的是倒模，技術工，在建筑工地上不算太辛苦的活。

    吳芳芳當小工，也就是雜工，拌水泥，運沙子，板磚什么都干，在她看來也不算辛苦，畢竟干慣了農活這些活不在話下。

    漸漸地家里的存款多了起來，然而，花銷也比以前多，因為計劃著要二娃，當初結扎現在拆掉，不巧身體受損，怎么都懷不上。

    吳芳芳去看醫生買藥，這樣折騰了五年。

    石向填不愿看妻子這樣，早在第二年就跟吳芳芳說過，干脆不要二娃算了。

    可是吳芳芳堅持。

    在她看來，村里人，家里有兩個孩子是標配，她得生。

    再加上二兒子的夭折是她一個心結，她需要一個新的生命來打開這個結。

    可是五年下來，吳芳芳身心俱疲，大女兒長大了，也勸她說不要再生了。

    然而，就在她放棄，獨生子女證都辦了的時候，意外懷上了。

    那時她還在工地上當小工，檢查懷孕后，又喜又憂。

    喜的是終于還是懷上了，憂的是大女兒都這么大了，她跟丈夫也沒再那么年輕，現在再來一個小的養起來好嗎？

    而且，這年頭跟以前不一樣，養個小孩花費高啊。

    再者，養個小的，家里沒老人幫忙帶娃，就意味著她又不能去上班賺錢，意味著丈夫一個人賺錢四個人花。

    不過，心心念念的二娃來了，那點憂慮在對二娃的渴望面前無足輕重。

    這一次，發現懷孕后，吳芳芳一直干活到五個月就辭工回家了。

    那時肚子大了，工地里的體力活不像工廠里的手工活那么輕松，再者工廠里干活別人可以遷就一些，但工地里的體力活無法遷就。

    這時吳芳芳已經三十六歲，屬于大齡產婦，再加上身體本就有些問題存在，每次產檢都不太順利。

    前期倒還好，都是小問題，自己注意調養就行。

    可后期幾項重大的篩查都沒能一次性通過，本來正常的話在縣里產檢就行，可復查得到市里去。

    縣城距離市區很遠，他們一般很少去，以前坐客車從縣城到市區要七個多小時，不過如今高速開通，只要三個多小時就能到。

    產檢這個事，吳芳芳懷大女兒時就只去過一次，現在懷孕幾乎一月一次，有時她覺得應該也沒必要的，應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可是心里總是不安，畢竟她現在身體不像以前那么健康，現在到處都在宣導優生優育，她便只有按時去產檢。

    大篩查沒過，讓她特別忐忑，跟石向填說時憂心忡忡。

    石向填是一個非常節儉的人，當初她看不孕不育就勸過她不要二胎。

    如今懷上了要與不要也有些猶豫，現在產檢花那么多錢，還有這么多問題，她心里特別難受焦慮過意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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