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院的時光總是漫長而又無聊的,特別是你如果連呼吸都要插著管,上個廁所都得人扶著的話,你很可能會出現一種,自己已然是個廢人的錯覺。
這是我在醫院的第二個星期,已經脫離危險期且恢復了活動能力的我理所當然的從重癥監護室轉到了普通病房。
警局里一直以為我是因為警察的身份,被人記恨謀害,才身受重傷。所以不但墊付了所有的醫療費,就連我住院期間的工資也會正常發放,關鍵是還給我配了雙人病房。
從某種程度來說,雙人病房就是醫院的頭等艙。當然,和單人病房這種總統專機還是有點差距的。
所以,除了無聊了點,像個廢人一樣躺在床上發呆的我倒也樂得清閑。
只是這其中有點美中不足的是那個和我同一個病房的怪脾氣老人。只要進病房的每個人都會被他指責,不是埋怨聲音大,就是埋怨開門的時候把外面的冷空氣帶了進來。
當時我轉進病房的時候,因為有不少同事來探望。所以使得進病房的人很多。
那原本坐在床上的老頭,一下子從床上跳了下來,紅著臉斥責我們又吵又亂,完全就是街頭的地痞,社會的渣滓。
其中一個警員還想跟他解釋,結果沒解釋兩句就被老人罵的抱頭鼠竄。
我剛開始以為老人是討厭人多,結果發現無論是護士來換藥,還是醫生檢查,亦或是家人來訪,只要推開病房的門進來,都會被他指著鼻子訓斥一番。
還好雙人病房的廁所在病房里,不然我一天到晚唯一聽到的人類語言就只有臟話了。
除了罵人之外,老人平常卻是個極度沉默寡言的人,就連他的家人前來探望,他也只是在開門的時候呵斥幾句話。
之后就只通過點頭和搖頭來與家人交流了。
剛開始白巖山還經常拎著他妻子煲的湯來看我,但經歷了數次莫名其妙的責罵后,他索性直接拜托當班護士將餐盒帶給我,剩下有事全都手機聯絡。
就這樣,我那個病房成了整個醫院最清凈的病房,就連醫生和護士都很少進入。
我也是不到迫不得已,基本不會從病房出去。
因此窗旁的椅子成為我除了病床之外駐足最久的地方。
“哎呀,你這個喪門星,關門啊!開著門是等會準備去投胎嗎?”正在我坐在窗邊看著窗外景色發呆時,老人那刺耳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緩緩向門口看去,心想著哪個倒霉蛋又來挨罵了。
只見門口站著一個陌生人,正手足無措的向老人解釋,說什么走錯病房了,不好意思。
“滾滾滾,趕緊把門關上,喪門吊仔。”
我有時候都懷疑,這個老人住院不是因為心臟病,而是被人打進醫院的。每次罵人都如此的難聽,能活到這個年級真是實屬不易了。
那個被罵的陌生人倒也不生氣,陪著笑臉退出了病房,還很體貼的輕輕關上了門。
對于這種場景,我已經有些麻木了。我曾不止一次見過,年輕的小護士笑著進來,紅著眼出去。
我無奈的搖搖頭,拿著手機回到了病床上。而那老人罵完人之后就躺在床上睡覺。仿佛他的生活,只有罵人和睡覺一般。
受到老人的感染,我的眼皮也漸漸沉重起來。
不知睡了多久,突然一陣激烈的叫罵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
我壓住憤怒,瞇著眼向左邊看去,只見隔壁床的老人坐在床上,指著病房的門瘋狂怒斥著。
“大半夜的,投錯胎了,找你娘啊!關門啦,早死的廢物!”
然而我看向門外,心想著又是哪個可憐的人時,卻發現敞開的門外空無一人。
然而老人還指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叫罵著:“你個吊人,等你老母來給你陪葬哦,一動不動,關門哦。”
如果不是他指著門口的話,我也許會覺得他在罵我,但很明顯,他罵的另有其人。
老人叫罵了半晌,見門還沒關上,便起身走到門口。
“死衰仔,你站著干嗎?是要打老頭子我咯?來啊,打我啊。”
說著老人從門口走了出去,我看了眼手機,現在已經是凌晨一點了,這老人對著空氣罵了半天,現在又要去哪?
作為病友,他出事就算沒人追究我責任,我良心也受不了……
于是我趕忙從病床起來,追了出去。
然而看著昏暗的走廊,我卻突然有些猶豫起來。
我從小對于寂靜空洞的巨大建筑都有些莫名的恐懼。
而因為經歷了一些詭異的事情,我這種恐懼非但隨著年齡而減少,反而加重了許多。
但是,望著老人逐漸遠去的背影,我終究還是放不下心來。
“算了!”我咬了咬牙,低頭跟了上去。
如果白天的醫院還算是有些生機的話,凌晨的醫院完全就是巨大的太平間。
陰冷,寂靜。
“孫靈英先生,等一下。”我叫著老人的名字,加快了步子。
不知為何,我怎么跑也追不上在前面走的老人。
我更大聲地叫了起來,希望以此引起其他病人或者值班醫生的注意。但沒有任何人出現,我甚至發現亮著的夜班護士室里此時空無一人。
我顧不得這些奇怪的現象,繼續追趕前面的老人。
突然,那老人在走廊的轉彎處停了下來。
“孫老,你沒事吧。”
見他停了步子,我連忙上前準備去拉一下他。
誰知還沒等我靠近,他就對著拐角哭了起來。
“我知道我躲不過,但這一天來的太早了吧。”
我見老人哭了起來,便有些猶豫是否該上前打擾他。
就在這時,走廊的拐角處緩緩伸出一雙巨大的骷髏手掌,死死地抓住了痛哭的老人。
我嚇的兩腿一軟,后退兩步,差點跌坐在地上。那骷髏手的主人仿佛聽到了我這邊的聲音。
抓著老人的手迅速縮回到拐角處,緊接著,從拐角處探出一張慘白的臉。
那張臉就像在水里泡脹的腐尸一般,雙眼渾濁無神,額頭裂開的傷口不斷淌出黃色的濃水,腫起的嘴唇壓住了塌陷的鼻梁,已經發黑的舌頭掛在嘴邊晃來晃去。
老人此時已經被他拽到了拐角處,沒了蹤影。但我現在真心顧不上那怪脾氣的老人死活了。
逃跑,活下去。腦海中這個信念支撐著我不至于立刻昏厥過去。
然而,那個腐尸一樣的生物除了直愣愣的看著我之外卻沒有任何動作,不知為何,我從它身上感覺到一絲疑惑。
它好像覺得出現在它面前的我很不可思議。
見它這樣,我盡力壓下慌亂,開始偷偷地向后挪動起來。
不知為何,還沒等我后退兩步,那生物仿佛對我失去興趣一般,自顧自地轉過頭,消失在了走廊盡頭的拐角處。
留下一臉茫然的我,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等我鼓起勇氣,靠近拐角查看時,老人和那個怪物都已經沒了蹤影。
我帶著后怕連滾帶爬地跑回到了病房,然而當我剛進病房時,一陣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請把門帶上,好嗎?”
那個我親眼看著被怪物抓走的老人,此時卻很正常的端坐在床上。
看著病床上的老人,我一時對發生的事情有些反應不過來。
按照平常的話,我站在門口這么半天不關門,早就被老人奚落的狗血淋頭了。
這一次老人卻十分禮貌的自己從床上下來,緩緩地合上了房門。
“夜深了,有些冷。你身體也不好,早點睡吧,別著涼了。”
說完,老人回到床上蓋好被子,不一會便傳來微微的鼾聲。
我回到床上,胸口的創傷隱隱作痛。剛才怎么了?難道又是我那該死的幻覺?
就這樣,我思考著剛才發生的事情,輾轉發側了許久才緩緩進入了夢鄉。
睡夢中的我突然被一陣哭聲吵醒。
我摘下眼罩,循著哭聲看了過去。
只見旁邊的病床此時正被一群人圍著,透過人群,我看到幾個中年婦女正趴在老人的身上大聲哀嚎著。
看到此景,我的內心不禁一沉,怪脾氣老頭……走了?
這時剛好進來一個護士給我檢查身體。
“這……走了?”
護士看了一眼旁邊的病床,嘆了口氣道:“是啊,今早剛走的。早上換藥的時候老人一改常態,特別有禮貌,我和換藥的醫生都以為他心情好才這樣。
誰知道一轉頭,老人就走了。
這不,我們剛撤了所有醫療用具。
唉,這老人其實除了嘴巴毒了點,到也是個挺善良的人。剛住院的時候經常送給我們一些小禮物,有時候還幫著清潔工清理病房。
只是隨著病情的加重,脾氣越來越差。
唉,都是可憐的人。”
我看著老人蒼白的側臉,突然想起一個問題:“經常送小禮物?不好意思,能問一下送的啥嗎?”
護士甩了甩手中的體溫計,遞給我。“額,也就是一些護身符小香包啥的。
對了,你看,窗戶旁邊那個小銅鏡就是他掛上去的。”
我順著護士所指的方向看了過去,只見我經常坐著的椅子旁,掛著一個巴掌大的黃銅鏡子,看樣子有些年份了。
我平常咋就沒注意過呢。
這時,旁邊的人群中突然走過來一個男人,將一枚紅色的木塊放在了我的床頭。
“?請問?這是?”
男人略顯滄桑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這是家父臨走前讓我送給你的,他說病友一場,平常還對你亂發脾氣,有些怪不好意思的。希望你能收下。”
“沒事,沒事。謝謝。”我伸手拿過了紅色木塊感謝道。
“對了,請問令尊以前是什么職業。”
男人嘆口氣搖了搖頭:“街頭算命的而已,不過家父一般喜歡自稱陰陽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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