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樓門前有攤販無數,熱鬧非凡,只因清風樓所在之地,便是玉陽城的西市街。
慕梓三人隨著引路小廝踏足進入清風樓大門的時候,入目便是一個寬闊無比的大堂,裝飾得淡雅別致,大堂之內,座無虛席,在大堂最內里的中部,還設了一個戲臺,請了琴姬在演奏。琴音裊裊,人雖多但卻并不嘈雜,因為能進的來這清風樓的人,都不是普通的市井百姓。
“幾位客官是樓下入席還是樓上雅間啊?”那小廝熟絡地問。
“樓上落梅廳,我們等人!”一旁的楊朔代為答道。
那小廝一聽,忙點頭哈腰恭敬道:“原來是幾位貴人,請隨我來!闭f完就把人往樓上迎。
落梅廳是要與楚玉見面之人定的見面地點,據說是清風樓內最好的雅間之一,只有王室貴胄方可預定,也難怪這小廝變得更為殷勤了些。
慕梓隨著眾人上到落梅廳坐下后,往四周掃了一眼,最后把目光定在了樓下的一處柜臺之上。只因那柜臺不同于其他柜臺,放的不是賬本雜物,身后的貨架放的也不是酒之類的東西。而是擺滿了骰盅和骰子,時不時還有人來交還或取走。莫非這清風樓,還兼營賭業?
“這位小哥,請問一下,你們清風樓這樓下放滿骰盅和骰子的柜臺,里面這么多賭具,是作什么用的?”慕梓看著柜臺所在的地方,朝那小廝問道。
“幾位客官有所不知,我家公子,可是江湖赫赫有名的江湖四公子之一,人稱映雪公子夏千影,所以這清風樓啊,隔三差五總會有那么幾個人,或是想找公子挑戰的,或是想找公子打探消息的,公子不勝其煩,便想出了猜骰這個方法。規矩就是,只要求見之人能搖出公子猜錯或猜不出的點數,便可得見我家公子了?”小廝答道。
這話一出,慕梓雪含煙楚玉三人皆來了興致。雖來之前便對這清風樓的主人有了求見之心,但如今得知見他還需這般繁瑣,不禁對這個人愈發起了興致。
“江湖四公子之一的映雪公子我也有所耳聞,畢竟江湖誰不知映雪公子的千花幻影劍法天下無雙,有人想尋映雪公子比武倒是說得過去,只是這打探消息,又是怎么回事?”一旁的楚玉開口詢問道。
“幾位客官是初次來我們清風酒樓吧,不知道也正常,想必幾位客官也知道,我們清風酒樓,做的是達官貴人的生意,這朝中官員眾多,清風樓往來迎送,總會聽到些,不同尋常的消息的。嗨,幾位客官知道便好,別的我也不好多說什么!”
言下之意便是,這位清風樓主,與晉國的一些朝廷重臣,有交易?慕梓眸子微微一瞇,這清風樓主,看來不簡單啊。
“這么說來,若我等想一見你家公子,也需得按這條規矩來?”楚玉越聽越來了興致。
“就連皇親國戚也不例外,”小廝眼里閃著精光,“不過,我家公子骰術天下無雙,你們若想見我家公子,恐怕不易呢!”
“天下無雙!”一旁站著的楊朔沉吟了一下,目光看向了自家公子雪含煙。
楚玉和慕梓自然也是看見了楊朔的反應,皆向雪含煙看去。而這時,雪含煙嘴角微微一揚,對著那小廝問道:“呵,天下無雙的賭術,如此一來,我倒想與你家公子比上一場猜骰了,不知可否?”
“這,自是可以的,不過……唉,算了,既然客官們要求,那小的這便去拿一件骰盅上來!毙P說著便要出門離開。
“等等,若是比猜骰,你家公子不在,如何比?”楚玉問。
“這個各位客官不用煩心,只要你是在清風樓內搖的骰子,我家公子都能聽到!”小廝說罷朝著幾人一拜,退了出去。
“這清風樓果然不比尋常地方,就連一個小廝都是練武之人,談吐得體,進退知禮!倒是更想快些,見見這位傳聞中的映雪公子了!”楚玉嘆道。
慕梓卻不在意這些,她的注意力,全然放到了小廝方才那一句:只要是在清風樓內搖的骰子,映雪公子都能聽到。
需知練武之人內力越高,便越能聽清遠處的聲音,但即便再強悍的聽力,也有其極限之處。這位映雪公子,究竟是如何做到,聽清這清風樓內每一處角落骰子滾動的聲音,從而猜出點數,而他本人,又是身在何處?這個人的內力,究竟又有多高。
很快,小廝便把骰盅骰子拿了上來,把骰盅和骰子都放在了桌上,然后退出一邊,作了個請的姿勢,讓雪含煙開始搖骰。
而雪含煙只是看了一眼那骰盅,就把它推到了一邊。
“客官你這是?”小廝盈著笑的臉頓時堆滿了不解。
“我想與你家公子在這場比試上,加一個籌碼,不知可不可以。方才你也說了,你家公子骰術天下無雙,總歸是難輸的,那這對我來說多不公平,所以,我想讓你幫我,先給你家公子帶一樣東西,交給你家公子,這樣一來,這場比試,對我們來說,就顯得公平許多了。想必你家公子,也不會是小氣之人吧!”雪含煙說話的聲音懶洋洋的,居然帶了幾分耍無賴的意思。
慕梓見了這般的雪含煙,朝楚玉投去了略微疑惑的目光。而楚玉只是回了她一笑,想來這樣痞起來的雪含煙,他肯定不止一次見過了。果然,無商不奸啊,更何況是九州最大商會的頭頭。慕梓挑了挑眉,嘴角多了一抹笑意。
“這……”小廝的眉毛跳了跳!安恢鞘裁礀|西,我可以試著先把東西呈給我家公子看看。”
梅字號的客人能不得罪便不得罪,提的要求能答應便答應,這是清風樓中第一戒訓。
雪含煙聞言一笑,從腰間取下了他一直佩戴在身上的一塊玉佩,那塊玉佩渾身通透雪白,一看就是上等的羊脂白玉。玉雕刻成了六瓣雪花的模樣。
一旁的楊朔和盧剛見了,眉頭一蹙對視了一眼,而楚玉也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因為他們都知道,這塊玉佩,可是歷代千羽樓樓主的信物:千羽令。
“給,你只需把它,交給你家公子便可了!”雪含煙對那小廝道。
小廝接過玉佩,朝雪含煙一拜:“那幾位客官請稍等,我會安排人先上酒菜。”
小廝離去后,楚玉笑著搖頭,對著雪含煙調侃:“含煙,需知這偌大九州中原,你的賭術論第一,還沒有人敢論第二,直接與那人比就是了,何必費如此大的周折,還把千羽令給人家送去了!”
“我只是以防萬一,人有失足馬有失蹄,何況是賭這等事!毖┖瑹熣f著,給自己倒了杯酒,淺抿一口后繼續說道,“而且,在這江湖之中,但凡知道千羽樓的,還是會給幾分薄面的。這可比跟他賭上一場,省時多了!
清風樓后院。
清風樓的后院,有一亭子,臨水而建,名喚流影亭,是整個院子最為清幽的所在。這里植滿了四時令花,春桃夏荷秋桂冬梅,無論是什么時節,都可看見不同時令的花爭相開放,而值此中秋時節,正是秋桂開放的時候。
就在這桂花掩映的流影亭中,一名男子正立于亭邊欄桿旁,手里拿著手下小廝帶過來的一塊玉佩仔細端詳。這人,便是這清風樓的主人,江湖四公子之一,映雪公子夏千影。
“讓你送來這塊玉佩的人,可有報上他的身份?”他開口問身后的小廝。
“沒有。他只說讓我把這塊玉佩呈給公子。”
“呵!”夏千影冷笑了一聲。
白玉清雪佩。江湖中人,誰人不知道這是千羽公子雪含煙隨身佩戴的“千羽令”!就算有人沒見過,只聽過描述,也能一眼認出來。畢竟這九州中原,還沒有人敢冒用千羽樓的雪家令徽,也作不了假。
所以,這哪是什么賭注籌碼,這分明就是一個毫無尊言敬語,且態度極為強硬的拜帖吧!
“這塊玉佩,就留在我這里吧,你去酒樓,把那幾位貴客請過來流影亭,就說,我親自設宴相邀。”
“是!”小廝應了一句后立刻就往前方酒樓大堂去了。
大堂之中。
“鐺”的一聲清脆的瓷盤碎裂聲,傳入眾人的耳朵之中。
雅間中,慕梓三人看著樓下那個蒙著面紗女子,也不知這女子是誰,竟然絲毫不怕圍著她的一圈兇神惡煞的大漢,還把旁邊人家乘飯菜的盤子砸到了那群大漢的領頭人身上。
“臭娘們你找死!”那被砸了頭的大漢摸了一把自己的腦門,看見一手血的他立刻破口大罵起來!暗苄謧,給我上,把這娘們活綁了,帶回弒天堂弄死她。”
慕梓微微挑眉,方才這女子從門外破門而入,身后還跟了這一群兇神惡煞的大漢,喊打喊殺地說完綁了她,可都一刻鐘過去了,除了這群人個個挨打,那女子毫發未傷。
“好啊,今日你們若能活捉了本姑娘,本姑娘饒你們死罪!
她這一說話,倒是讓慕梓小小震驚了一下,音起丹田之氣,看來這女子武功不弱啊。
這個時候,大堂里的人全都跑的跑,躲的躲,除了坐席在樓上雅間的,整個大堂亂作了一團。正在那女子和那群大漢酣戰之際,清風樓的門口已經沖進來了一隊士兵,大喊著“住手”,同時將那女子及那群大漢團團圍了起來。
“所有人,全都給我繳械投降,誰再動手當場格殺。”那群士兵的帶隊之人遲遲才從門口進入,一進門就趾高氣揚地喊了這么一句話。
“聽說,你,就是帶頭鬧事之人?”那帶隊的士兵來到了女子的面前,上下把女子打量了一下,略有些輕佻地問。
“怎么,莫非,你還想怪本郡主!”那女子給那士兵甩了一記眼刀,然后把遮住臉的面紗摘了下來。
絕色傾城的臉,帶著滿滿的傲氣,氣勢不凡。
“郡主!”那士兵一驚,忙半跪于地。與此同時,大堂內的所有人,也都齊齊跪了下去。尤其是那十幾個大漢,跪在地上的時候,滿臉的不可置信,等回過神來時,早已瑟瑟發抖,苦求饒命了。
“郡主?莫非,她便是那位傳聞中的晉國第一美人,晉國皇帝親封的洛云郡主,蘇洛!”楚玉看著底下人跪了一片,只有蘇洛一人負手而立,甚有威儀。
“這位洛云郡主我也有所耳聞,倒是確如傳聞中所言,姿容絕色,有將門兒女的風度!蹦借饕操澷p地接過了話。
“不僅如此,她可還是葉玄的準王妃,將來,可是要代表晉國,與楚國締結姻親的!毖┖瑹煹馈
“葉玄的準王妃?”慕梓聽到這,與楚玉對視了一眼。
“不錯,我還聽說,葉玄一行人,如今正是落腳在郡主府,楚玉,這位郡主,想必就是今日來此接你的人了!
這時,底下大堂的蘇洛發話了:“這些人,當街強搶民女,本郡主恰好經過,所以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如今你們既然已經來了,就把他們押入大牢吧!哦,還有,記得幫我去查查這個什么弒天堂,查到了滅了他,至于你嗎?”蘇洛說到這,走到那帶隊的士兵面前,冷眼瞧著他!拔視谛祜L將軍面前,為你,多多美言的!”
說完,蘇洛便往收賬的柜臺走去!罢乒竦,別躲了,”說著就在柜臺上拍了兩錠金子,“賠你的店錢!
給完錢后,蘇洛便徑直往樓上而來,走到一半的時候,見下面的人都跪著沒動,又呵斥了一句,把他們斥醒了,這才繼續往樓上走。
慕梓三人相覷了一眼,都不約而同識相地走到了落梅廳候著蘇洛的到來。等到蘇洛踏步進入落梅廳時,三人恭敬地依禮一拜:“拜見郡主。”
“幾位快快請起!”
本以為是驕傲無比的小郡主,此刻卻是彬彬有禮。把慕梓三人虛扶起來后,從左到右打量了他們一眼,最后目光停在了楚玉的身上。
“這位公子豐神俊朗,青衣玉扇,想必就是神醫楚玉公子了吧。蘇洛見過楚神醫。”說完便向楚玉深深一拜。
楚玉忙伸手把蘇洛扶。骸翱ぶ骺炜煺埰,楚玉本一介草民,擔不起如此大禮的!
“楚神醫懸壺濟世,救人無數,怎就擔不起蘇洛一拜了。”蘇洛笑道。
一旁的慕梓看著眼前這位絲毫不拘禮節的蘇洛郡主,不禁嘴角微揚,看來,還是只是個光明磊落的小姑娘啊。
“郡主言重了,呃,敢問郡主今日來,可便是為了,葉玄殿下?”楚玉問道。
“不錯,不知楚先生現在,可否隨蘇洛回郡主府給葉玄哥哥醫治了,馬車已在清風樓外備好了。”
“早已恭候多時了,現下便可啟程!背窕氐馈
“那太好了,楚先生請!碧K洛一聽楚玉說現下便可啟程,又是一笑。可在看到站在一旁的慕梓和雪含煙時,她又站住了腳步。
“對了,這幾位可是楚先生的朋友,可否需要蘇洛一同接去郡主府中?”
被問及的楚玉與慕梓和雪含煙對看了一眼,見兩人皆微微移開了目光,遂道:“哦,這就不需勞煩郡主了,我的這幾位朋友,已經尋好落腳之地。多謝郡主美意!
“那好,那蘇洛便先告辭了,待葉玄哥哥身體恢復后,一定設宴款待各位!闭f完,朝兩人微微欠身,便立刻請著楚玉匆匆下了落梅廳。
慕梓與雪含煙來到雅間的一邊,看著底下匆匆離去的蘇洛,兩人此時的心中就只有一個共同想法:這蘇洛郡主對葉玄,倒是極為上心,若非真情,做不到如此。心心念念地,都是葉玄一人。
這時,那跑去尋夏千影的小廝總算是跑回來了,對著二人說道:“兩位貴人,我家公子,有請。”
初次進入清風樓的后院,慕梓看到了不同于前面大堂的景觀。這個清風樓的后院布局極為清幽雅致,從一條長長的竹木行廊行過,可見行廊內帷幕翻飛,廊外便是偌大的清池,植滿了清荷。雖如今已入秋,清池中只剩些許荷花荷葉的殘梗,但卻別有一番殘秋頹敗的美感。
這條竹木行廊,連通前方清風樓大堂,一直到后院人居住的院子,廊外除了清池,另一邊便是種滿了翠竹和桂花樹的假山,一路行去,人只覺置身迷幻夢境之中。桂花的清香和瀟瀟風聲,加上搖曳的竹影,慕梓只覺得有些許頭昏腦漲。
“兩位客官,我家公子便在前面等著兩位,你們自行過去便可!毙P停住了腳步,對兩人道。
“有勞!”雪含煙朝那小廝微微頷了頷首。
等小廝離開后,慕梓和雪含煙看著眼前翻飛的帷幕,忽然感覺到了一絲殺氣。
“鏘——”
長長的一聲劍鳴之聲,由遠至近傳了過來。
雪含煙雙目微微一瞇,身影一動,人已瞬間往前掠了一丈。只聽得“!钡囊幌拢┖瑹熞延秒p指夾住那飛來的銀劍。
一放一握一揮,雪含煙已執劍擋在慕梓身前。而眼前翻飛的帷幕中,也出現了一個人。
眼前這人,身穿一身月藍滾雪細紗廣袖衣衫,手握一把薄如蟬翼的銀劍,鳳目長眉,鼻若懸膽,微薄的唇微微一勾,便是道不出的凌厲。青絲半束,額前有收攏不上的墨發垂于眼前,他若低頭抬眸的瞬間,更是說不出的妖異俊美。
這相貌,論起來比之雪含煙和楚玉有過之而無不及,但偏偏慕梓一眼看過去,總覺得有些堵心,只因這人的眼神,只要一與他對上,你便能感受到重重的危險感。
這樣的人,多智,多疑,若不能為友,那便注定,只能成敵。
就在慕梓愣神的瞬間,那男子已經一個飛身向雪含煙襲來,而雪含煙橫劍一擋,正好擋住了他刺過來的劍尖。而下一瞬,雪含煙手一凝力,劍身翻轉,將那銀劍隔了開去同時,手也把劍一放,同時腳下一動,那把劍便被他一個橫掃,攻向那人下盤,而就在那人閃身躲閃銀劍之際,雪含煙一個伏身接住銀劍,同時用劍尖于地上一點,人飛身離開竹廊,人落在了清池中的一塊湖石之上。
那男子見狀,一踏竹廊欄桿翻身上了竹廊屋頂,然后手中長劍左右一揮,兩道劍氣攻向雪含煙同時他已飛身向雪含煙攻去。雪含煙側身躲過了那兩道劍氣,只見那兩道劍氣飛向了底下清池,激起水珠無數。而雪含煙也開始迎上那男子的一擊。
彈指之間,兩人已過了不下二十招,交手之快簡直讓慕梓看得眼影繚亂。那男子劍法攻勢極其猛烈,奇快無比,而雪含煙居然能游刃有余都一一接下。
最后,以兩人都把劍對方頸上而結束了這一場比試。兩人相視一笑,收劍飛回竹廊。
“千花幻影,映雪神劍,果然,名不虛傳。夏公子,久仰了!毖┖瑹熜Φ馈
眼前這人,原來真的便是映雪公子,夏千影了。
“早聽聞千羽公子雪含煙,使一把天音瑤琴,一曲《弄影流輝》,琴音過處,聞者皆傷,今日你若用的是最拿手的琴術,我不能勝你。”夏千影說著,從腰間把雪含煙的白玉清雪佩拿了出來,遞還給雪含煙。“不過,今日能與千羽公子一戰,也算了了一樁平生夙愿!
雪含煙把玉佩接過,也把手中的劍遞還給了夏千影。
夏千影接過劍時,目光掃過了站在雪含煙身邊的慕梓,而慕梓對上他的目光,只微微點頭一笑:“夏公子,久仰!”
夏千影微微歪頭,盯著慕梓問:“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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