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供銷社的承飏并沒去學校找芳華,而是準備去一趟鄉(xiāng)中學找找承歡他們。
到鄉(xiāng)中學的時候,學生們正從學校食堂三三兩兩的打飯回來,看著熟悉的校園,熟悉的情景,承飏心中有著很多的感慨。
正想著怎么找人打聽承歡她們的教室,卻迎面碰上了承飏以前的語文老師張世成。
“張老師。”承飏有些意外和驚喜地打起招呼。
看到是承飏,張老師顯得更為激動和驚喜:“承飏,你怎么來了?”
承飏笑著解釋了下自己的來意,而后有些不解地問道:“張老師,您不是調(diào)去譚家鄉(xiāng)的中學了嗎?”
“上面看我年紀大了,去年又把我給調(diào)回來了。”張世成的家就在離學校不遠的村子里,因為身體原因和年紀,縣里又把他調(diào)回本鄉(xiāng),也好跟家里有個照應。
承飏仔細打量下老師那已經(jīng)花白的頭發(fā),開始蒼老的身形,心里一陣難受,而后又有些懊悔,早知道就該在供銷社買點東西。
“早知道您調(diào)回來了,我就不該空手過來。”承飏當時的授課老師,為了支援其他鄉(xiāng)鎮(zhèn)建立的學校,調(diào)離的調(diào)離,離世的離世,原本以為這次來是不會碰到自己的老師的。
“你這孩子,你每次寄給我的東西我都收到了。”說著又拍了拍承飏的肩膀:“難為你一直記掛著我。”
“都是應該的,沒有老師您,就沒有現(xiàn)在的我。”張老師一直是位為了學生嘔心瀝血的好老師,承飏很是尊崇。
看著個頭長高許多卻有些消瘦的承飏,張世成心中無限欣慰,來來往往的打飯學生從身旁穿梭,猛然提醒了他:“承飏,你還沒吃飯吧?”
承飏一臉的不知道該在怎么回答的神情,讓張世成不由分說地拉起他就往學校食堂走去。
在學校食堂里,承飏居然看到了自己讀書時期就在幫忙的崔師傅,趕緊禮貌地打起招呼。
見到承飏,崔師傅顯得更高興,給承飏打好飯菜,死活不肯接張老師和承飏遞來的錢,非說這頓他來請,張老師自然是不同意,兩人就這么來回地遞退了好一會兒,讓承飏很是不好意思。
兩人就在食堂一角的方桌上吃午飯,張世成詢問了很多承飏在部隊的情況,鼓勵他一定要爭取上軍校,好填補當年沒上大學的遺憾。
說道當年,張世成也是感嘆萬千,當年承飏可算是張世成的最優(yōu)秀的學生之一,因為各方面原因,整個鄉(xiāng)中學考上縣高中的寥寥無幾,當?shù)玫絿覍⒒謴透呖嫉南ⅲ瑥埵莱筛吲d之余便期盼著承飏能成為鄉(xiāng)里第一個大學生,無奈天不遂人愿。
那年承飏家里多遭變故,先是唯一的叔叔因為車禍意外離世,爺爺因為經(jīng)不住打擊繼而病逝了,而后他自己也莫名的生病并持續(xù)到高考期間,即使這樣,承飏高考成績也只差錄取分數(shù)幾分而已。
因為家中接二連三的變故,家里一切的重擔都落到米長勝的肩上,除了要撫養(yǎng)自己的孩子,弟弟米長利家的孤兒寡母也要多番接濟,作為家中長子的承飏不想再給家里增加負擔,便放棄復讀選擇了參軍。
兩人就這樣邊吃邊聊,時不時還和崔師傅搭句話,吃完后,張世成便讓學生幫忙去叫承歡她們,然后對承飏千叮嚀萬囑咐,讓他找完弟弟妹妹后一定要在操場等自己,然后便匆匆朝宿舍跑去,弄的承飏有些不知所措。
承歡三個人被同學通知有人找的時候,還一頭霧水,難道又是善英姐?
上次金善英來找自己的事情,承歡都詳細地跟承安和承笑說了,當然也把自己的猜想說了一遍,三個人都很沮喪,而這次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
一路上正想著該怎么應對的承歡被承笑使勁拉了下胳膊:“姐,不是善英姐,是哥!”
看到是大哥承飏,三個人高興得撒腿奔過去,把承飏團團圍住,看著弟弟妹妹興奮的笑容,承飏也開心地笑了。
“大哥,你今天怎么會來看我們?”
“對啊對啊,你今天怎么會來?”
承飏沒直接回答,而是笑著反問道:“你們今天應該也去看電影吧?”
“去啊,我們很多人都去,你也是來看電影的?”承歡恍然間明白過來,“是跟善英姐嗎?”
“為什么是善英姐?”承飏有些不解。
承歡急忙把上次金善英來找自己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言語間承飏總算明白,承歡這丫頭大概誤會自己是因為金善英才和家里起沖突的。
“你不是跟善英姐在談對象吧?”承歡盯著大哥滿臉的笑意,又開始懷疑自己的猜測。
“當然不是。”承飏答的很肯定。三個人有些糊涂了,不是金善英,那是誰?
想到那天除了金善英,來的還有羅老師,承歡驚愕地看著承飏,舌頭也打起結(jié)來:“她,那個,大哥,難道你是跟羅老師?”
承飏微笑著聲音輕柔地問:“你也不喜歡她嗎?”
承歡睜大眼睛,半晌才回過神來,把頭搖得跟個撥浪鼓似的,這消息真是太,太驚喜了。
大哥要說的對象不僅不是善英姐,居然還是鄉(xiāng)小學最好看的女老師,回想起那天見羅老師的情形,那美麗又溫柔的樣子,想到這樣的人以后就要成為自己的嫂子,承歡高興得抓起承笑的手使勁搖晃起來,“聽到了嗎?大哥要找的對象是羅老師,哈哈,是羅老師。”
承笑和承安兩人明白過來后,也喜形于色。看著三個人的前后反應,承飏有些覺得好笑又不解地問:“你們就那么不喜歡善英姐嗎?她怎么得罪你們?nèi)齻了?”
“不是她不喜歡,也不是她得罪我們,而是我們覺得她性格太潑辣,擔心你被她欺負了。”承歡脫口而出后,又趕忙捂住自己嘴巴,看著承飏半晌不敢說話,而承飏卻被徹底逗樂了。
“傻丫頭!”承飏忍不住敲了敲承歡的頭。
“那嗲嗲和娘他們?”既然是羅老師,承歡不明白父母為什么還要反對,見那天嗲嗲的樣子,心中又開始擔心起來。
“放心吧,多虧你們請了姑姑來做主,嗲嗲和娘都同意了。”
“真的?”承歡頓時兩眼放光。
幾兄妹正說著話,張世成老師走了過來,手上還提著一個網(wǎng)兜。承歡三個人見了,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立好向張世成問好。
張世成和藹地笑著打招呼,然后把手中的網(wǎng)兜遞給了承飏,“快拿著,這是你師娘親自熬的苕糖(當?shù)赜眉t薯熬出糖漿做成的一種糖)。”
聽聞是師娘熬的苕糖,承飏沒有像常那般推脫,而是連忙道謝后很驚喜地接了過來。讀書那會兒,因為物質(zhì)匱乏,張世成就會時不時地帶些妻子熬制的苕糖來學校,分給班里的孩子們吃。雖說苕糖在當?shù)睾芏嗳思叶紩觯嵌紱]有師娘做的好吃。
張世成又和承飏寒暄了幾句便回辦公室了,下午的課他得提前備課。
待張世成離開后,承歡三個眼饞巴巴地看著網(wǎng)兜,承飏笑著從網(wǎng)兜里拿出用牛皮紙包著的苕糖,一人拿了一片后,又撕下一塊牛皮紙包了六片放入口袋,就把整袋遞給了承歡。
“你們明天回家給嗲嗲和娘帶點,其余的放學校吃。”
承歡正在和又韌又黏的苕糖較勁,深棕色的苕糖已經(jīng)被拉起了長長的絲,好不容易吃完一口,才接過承飏遞來的網(wǎng)兜:“我們知道了。”
“今天晚上看電影,我會在公社門口等你們。”
“嗯嗯嗯。”三個人一邊扯著苕糖一邊點頭。
承飏溫和地笑了笑,跟著弟弟妹妹告別,走出校園后,把手中的那塊苕糖放在嘴里,輕輕咬了一口,真的是又香又甜也很黏,承飏回頭看看熟悉的校園,還有校園里奔跑著的陌生的師弟師妹們,腦海里又浮現(xiàn)出張老師那花白的頭發(fā),還有多年前他的樣子,以及少年的自己和同學們,多希望,時光能夠再慢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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