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卡修恩,意為“被遺棄的‘洛’”,“卡修恩”在古國科洛達爾的語言中代表“被遺棄”,科洛達爾在神話時代便已經滅國,它的語言也隨之失傳,只有少許詞語,混雜在其他語言中,流傳下來。例如前第一法師瓦卡修恩,他亦是孤兒,被一位年邁的法師撿了回去,取名為瓦卡修恩。
即便親近的人,稱呼他也應該是“洛”才對,沒有斷開一個詞與前一個詞連讀的道理。只是他自稱洛卡,在未曾臣服于卡利賽因時,以“洛卡”為名,游走在阿斯莫德大陸。那時候的阿斯莫德大陸并不像現在,那時候的國家大大小小,星羅棋布,還有諸如精靈、龍族之類的其他種族。神代末的阿斯莫德大陸有著比如今更多的森林,加上神明未死,精靈與其他種族亦不曾衰亡。比如今危險得多、神秘得多。
洛卡修恩在遇到卡利賽因之前,自稱為洛卡,他只出現在充斥死亡的地方,他拼湊起那些散落的尸體,將他們制作成與活人無異的人偶,生活在這片大陸的人稱呼他為“喪葬人”。盡管那時他尚不曾為任何逝者舉辦過葬禮。
他不僅能賦予死去的人以生的姿態,他也能給予無生命者以生。他能讓石頭自己扭曲,也能讓冰水自己沸騰。而他只用人偶,他帶領著一支死之軍團,沉默著走過大陸。他不參與任何戰爭,也不對任何人伸出援手。他冷漠而寡言,除非必要,從不開口。
存在于神話中冷漠孤僻的洛卡修恩與如今八面玲瓏、輕浮油滑的酒館老板截然不同,無關乎伊緋因對他的目的戒備不已。盡管隔了將近兩千年,一個人也不可能變化如此之大,變得和原先的自己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洛卡帶著她們進了里屋,熟練地泡了兩杯熱茶。隔壁是劫掠者們養傷的地方,拉尼婭帶著迦萊爾和安卡達過去了。洛卡笑嘻嘻地說:“這地方忒冷了,茶里面我加了點辛辣香料,暖暖身子!
伊緋因艱難地將面前這個一臉油滑笑意的青年和自己記憶中冰冷陰沉的洛卡修恩聯系起來。她喝了一口茶,辛辣裹挾著熱氣竄入五臟六腑,一下子將四肢舒活開來。伊緋因放下杯子,也不繞彎子:“敞開了說明白話吧,我不清楚你是如何活到如今的,我也不關心。我們來是為了荊棘之野,你為什么一直守在極北之地,與休眠在永凍冰原的黑荊棘之森有關嗎?”
洛卡斜倚在一邊的柜子上,輕快地說:“我對荊棘之野沒什么心思,守在這里只是因為王的命令。你們放心,我絕對不會妨礙你們的。但是我也不會幫助你們,王不曾命令我保護這個世界,那么即便世界被毀滅,我也只會守在這里!
“就算這樣你也會死?”瑟西捧著杯子,盯著杯中的水面。
洛卡笑了笑,并非他那完美的、輕浮的笑,而是一種很生疏的笑容,就像一個從未有過笑容的人,竭盡全力想要露出笑容的表情。于是伊緋因從中看到了曾經的喪葬人,洛卡回答說:“我本就該追隨王而去,我竟然在沒有王存在的世界,茍延殘喘了兩千年!
“好吧,我們互不干涉。”伊緋因知道勸說不了他,便緩下了語氣,“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卡利賽因究竟命令你做了什么。他給過我一封信,說是如果要對付荊棘之野,務必去一趟命運之塔。我必須知道他命令你的事情是否與之有關。你一向不會揣度他的心思,只會執拗地執行他的每一句話,想必你也不希望讓卡利賽因的計劃落空吧?”
洛卡修恩沉默不語,他對卡利賽因自然是忠誠無比,但是自由離群索居的他的確不擅揣度人意,伊緋因說王留給她一封信,那么王是不是想自己幫她一把?
伊緋因見洛卡修恩有些松動,又繼續說道:“盡管那些劇作家對他口誅筆伐、詆毀頗多;但你我二人都知道,卡利賽因向來不做無用之事,他的每一個舉措都有深意。既然他留給我的信在兩千年后的今天派上了用場,那么他吩咐你做的事也許和荊棘之野息息相關。”
伊緋因將卡利賽因交給她的卷軸放在桌上,她看著有些猶豫的洛卡修恩:“你可以自己看看,這是不是卡利賽因的筆跡!
洛卡修恩終于相信了她說的話,他坐下來,雙手局促不安地扣著桌上的縫隙。他又從左右逢源的老板變成了寡言的喪葬人。他說:“想必你們已經知道了,安卡公爵沉睡在永凍冰原。而且,你們也應該知道,公爵大人依然活著!
瑟西與伊緋因對視了一眼,不明白他為什么提起這個。這她們當然知道,伊緋因是目睹屠神后的安卡降臨極北之地,將其化為永凍之所的人。她目睹了一切,怎么可能不知道安卡還活著。
“你們也應該知道龍祖亦與公爵大人一同沉眠!甭蹇ňo張不安,“龍祖的身份你們也知道對吧。”
“它是創世之座,是一切的創造者。在阿斯莫德,創造一切的并非神明,而是龍祖!
“其他大陸亦有創世的神話,唯有阿斯莫德的創造者并非神明。”
“因為龍祖即為世界。它蜷縮為球形,懸浮于空間之中,大地如同一層薄板,覆蓋于它表面!彼胁恢滥菍哟蟮乇环Q為地殼,他也不知道地殼與龍祖沉眠之所之間還有一層巖漿層,他只是一板一眼地將推測說出,“龍祖親自創造了生命。安卡公爵所馴服的,并非它的本體,而是它留于地面的意識。龍祖便是這個世界,它的本體是斷然不能移動的!
瑟西突然打斷了他的話:“等等,那么,龍祖為什么要創造生命?它的意識又為什么會聽從安卡公爵。還有,龍祖是龍族,它是怎么在沒有模板的情況下創造出其他種族的?”
洛卡并未介懷她的打斷,他回答道:“王一直認為,既然阿斯莫德以外可以有其他大陸,那么除了龍祖之外,也許有其他類似于創世之座的存在,在它們表面也有生命,它們或許是龍祖的同族。如果龍祖本體蘇醒,或者它的同族游歷而來,那么將是一場大危機。”
“而公爵大人……王說,安卡大人是比一切更高一等的存在,他凌駕所有有或無!甭蹇ㄩL舒一口氣,卡利賽因說的他并未聽懂,只能竭力復述王說的每一句話。
伊緋因若有所思,覺得這一切荒誕而合乎情理。瑟西卻是臉色一變。
她聽懂了卡利賽因的猜測,這份猜測過于大膽。人類并非唯一的智慧、阿斯莫德亦非唯一的大陸、那么世界也可以不是唯一的世界。她的兄長艾伊諾在常年的星象觀察中得出了一個類似的推論,普照萬物的太陽與夜空的星星是同一種東西,如果天空的確是一個空間而不是一張薄幕的話,那些星星是密密麻麻分布于空間的。立體的空間中,那些星星自然不可能只包圍一個球體。那么其他球體上也有生命就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了。
她的擔憂與卡利賽因的推測類似,如果那些球體亦是以龍祖這樣的存在,他們的確要憂心忡忡。每個大陸,乃至每個國家都有其自己的創世神,然而龍祖是唯一存在的世界本身。洛卡修恩守在這極北之地不無道理。
安卡公爵的后裔親口說他凌駕萬物,那么能夠阻止龍祖的也只有他。洛卡修恩必須待在這里。
這與荊棘之野無關,這個災厄更加縹緲、荒誕、可怕。
洛卡還在繼續說些什么:“我將自己煉制成人偶——王說我天生掌控煉金術,越過元素,直接與生死相關的煉金術。王提到了這件事,所以我就來了,我就來到極北之地了!
瑟西定了定神,問道:“洛卡大人,我還有一件事想知道。你知道卡利賽因,也就是公爵大人的后裔,他們如今還在嗎?”洛卡沉默片刻,說:“他們依然存在,但與一切無關。他們依然有著在一切的毀滅之后重塑一切的能力!
瑟西心下有了計較,她笑著說:“我明白一切了,卡利賽因大人果然事事先知。龍祖的事情雖然和荊棘之野無關,但更加重要,洛卡大人,迦萊爾的祖先普洛迪也發現了永凍冰原的不對勁,只是他誤以為與荊棘之野相關,還希望大人照顧一下他!
這不是她應該擔心的事,她根本活不到那個時候。所以她也不打算插手洛卡修恩的孤獨守望。
她舒了口氣,收起所有思緒,說道:“洛卡大人,卡利賽因大人既然告訴了皇女死靈圣殿與命運之塔之間的關聯,那么他也不希望一切迎來最壞的局面。荊棘之野的根源亦在極北之地,洛卡大人沒必要過于上心,只是能否煩勞洛卡大人留心一二。荊棘之野被鉑蘭諾的士兵看守著,我與皇女殿下都不想因此徒費心力。畢竟,還會有什么基石出現,誰都無法預料。如果真的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一切被毀滅殆盡。公爵大人的后裔自然有重塑一切的能力,但我們并不知道那會使他們付出什么樣的代價。或許是生命,或許更糟糕。不到萬不得已,我并不希望驚動卡
利賽因大人的后裔!
“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王的后裔為此擔憂,我會時刻關注著那里的。劫掠者的那小子,就交給我吧!甭蹇ㄗ匀徊粫湃我磺型{到卡利賽因的東西。
伊緋因點點頭,說道:“安卡達也麻煩你照顧了……喪葬人!
洛卡看了看瑟西,抓住她的手,語調平板無波:“你的靈魂受損了,我幫你修復一下。”他的靈力不由分說地涌入她的經脈,在脈絡中游走,修補她的靈魂。瑟西沒有拒絕,除了死靈一族,怕是只有這個隨意賦予生與死的人能夠修復靈魂了。
伊緋因去隔壁囑咐了安卡達幾句,自卓加手下逃出的劫掠者不過八九人,都受了重傷,如果不是洛卡修恩,少說也要落個終身殘廢。洛卡修恩能夠將死尸煉制成與常人無異的人偶,修復軀體對他來說并不是難事。
劫掠者素來忠誠,他們的祖輩對普洛迪便是生死相隨,甘愿拋棄一切來到這冰天雪地,身為后人的他們對迦萊爾亦是誓死效忠。倒是迦萊爾見他們只有幾個活下來,十幾歲的少年哭得喘不過氣。
伊緋因避重就輕地告訴了迦萊爾龍祖活著的事情,她沒有說全部,只是說龍祖如果蘇醒,整個世界都會有危險。她又命安卡達留在迦萊爾身邊,一來是方便聯系洛卡修恩,二來也有監視的意味。
瑟西與伊緋因并不打算回到瑰因納利,她們將前往帝都。她們本來就是為了照顧迦萊爾才雇的車,回去的時候就沒必要準備車了。
伊緋因摘下項鏈,星砂散成一團,將她們托起。瑟西伸手畫下符文,防止她們的談話泄露。
“公爵的后裔并不會過問這個世界,并非由于某種限制,他們只是單純的不在意。如果他真的關心世界如何,卡利賽因就不會在窺見未來的情況下還是選擇退位了。”伊緋因冷靜地說道,她與卡利賽因相識多年,比洛卡更了解他的王。
瑟西右手握著左手手腕,舒活了一下凍僵的雙手,她肯定了伊緋因的推測:“天極星中的‘白目者’便是當時的先覺者,卡利賽因不可能不知道。甚至龍祖的事,也有可能是卡利賽因當初提了一次,而后他便將其視之為王的命令了。”
她們對于卡利賽因的無動于衷并無不滿,安卡公爵本身便是凌駕一切的存在,他的后裔如果對區區人類區區世界憂心忡忡鞍前馬后,反而奇怪了。瑟西又詢問道:“洛卡修恩他……究竟是怎樣的人?我知道他能夠煉制死尸,但,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焙谝陆l隊、皇家騎士團、天極星,這三者幾乎是神話時代最強者的聚集,索恩修斯家自然也有他們的資料,不過,也僅僅是資料。他們的名字他們的經歷,他們所擅長的事情,卻沒有對于他們能力的注解。
伊緋因皺了皺眉,似乎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她回答道:“依爾森曾經煉制出純粹的死之元素,以賦予永生的巨龍以死的屬性。而以死人血髓長大的洛卡修恩天生就掌握與死亡相關的煉金術,甚至艾因雯的煉金術,也是他教授的。洛卡能夠給死人注入生命,而不是靈魂。他的人偶除了沒有靈魂,與生者無異。能夠說話,能夠飲食,甚至能夠消化食物,從中獲得能量!
“魔法女神艾因雯的老師么……”瑟西隨口念叨了一句,并不在意,心里想著要將這些消息告訴兄長,至于那個關于龍祖的發現更是要著重強調。艾伊諾一直認為世界并非唯一,這倒是可以讓他好好研究。
世界的確并非唯一,當她生存的世界被稱之為“行星”的時候,他們兄妹兩人早已逝世多年。而最先與其他行星溝通的也不是阿斯莫德大陸,而是一塊如今尚無人居住的荒野。
但它又確確實實是唯一,其他行星是完完全全由大地構成的,無非是分為幾層的事情,而唯獨它的大地只是覆蓋于沉睡的龍祖的一層表殼。
瑟西正在思索到底要不要告訴檀伽羅龍祖的事,好讓他收手,不再試圖控制荊棘之野,卻聽見伊緋因嘲諷的聲音:“魔法女神么?艾因雯其人目光短淺,自私而愚鈍,自己悲憫眾生,卻要其他人付出一切,去完成她的善良。她自視過高,從不會在乎她認為應該去拯救他人的人的一切。”
她詫異地看著突然發難的皇女,驚愕于素來沉穩端莊的伊緋因會這樣指責一個人,而伊緋因看著她,嘆了一口氣:“你最終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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