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為離著聚賢樓還有一條街市，竟沒想到這酒樓的西面正對著聚賢樓所在的那條街，從這個雅間看出去，正好能將聚賢樓收入眼中。

    此時已經是晌午，正是用午膳的時辰，聚賢樓自是門庭若市，賓客如云。

    顧清若冷眼看片刻，便坐了回去，端了茶默默地喝。

    她的醬肘子烤乳豬啊……

    心痛。

    不過為了給寧昭爭口氣，還是算了吧，不然湘東王府若是知道了，指不定要怎么想寧昭呢。只怕是會覺得寧昭有便宜便占，更是要瞧不起她了。

    誰讓聚賢樓是湘東王府的產業呢。

    顧清若想起從前祖父曾與她說過，湘東老王爺是當年跟著圣祖先帝打江山的股肱之臣。除了當年跟著太祖皇帝戎馬天下安邦定國的功勞，湘東王還娶了太祖皇帝的嫡親妹妹，故而在立國之后，圣祖破例封了湘東王爵，賜封地，賞爵世襲。

    那與寧昭有些瓜葛的蕭世子，乃是湘東王府的嫡長孫，方才成年就已經加封世子，身份貴重。加之豐神俊朗，芝蘭玉樹，不知有多少高門貴女暗垂芳心。

    蕭世子與寧昭的孽緣糾纏，從蕭世子進入刑部那一刻便已經開始，如今整一個剪不斷，理還亂。

    從前顧清若倒是樂見其成，畢竟神女有心，襄王有意；況且聚賢樓又是湘東王府的產業，托寧昭的福，顧清若什么時候想吃那大廚的手藝了，直接前去就是。旁人看起來像是聚賢樓敬重顧將軍的人品，實際上她們與那大師傅心照不宣而已。

    出征前，顧清若私下尋過蕭世子探話，若是真心誠意，便應該擇日上門提親才是，總拖著算什么意思。寧昭也老大不小了，成日里在銀臺司辦案不回府，未嘗不是存著躲寧伯父催婚之心。

    都說高嫁女，低娶婦，可是王府高門哪里是這么好進的？寧昭生性散漫不羈，自然受不了那繁文縟節的約束。顧清若未嘗不是想要提醒蕭世子，若是他讓寧昭委屈了，她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軟的人。

    只是當時她出征前還言誓旦旦的人，如今卻變了卦。

    可見男人當真都是大豬蹄子，說的話都做不得數的。

    酒樓的小二見雅間內氣氛不對，也不多話，手腳極快地上完酒菜，躬身出去了。

    顧清若把寧昭面前的酒杯挪開，為她盛了一碗五味湯：“喝！喝完再說。”

    早飯都不吃，當真是作踐自己，還以為誰會心疼不成！

    寧昭彎唇無聲地笑了笑，也不揭穿她這別扭又嘴硬的摯友，端起湯幾口便灌了下去。

    方才在銀臺司中忙碌著不覺得，這酒菜的氣味一飄，倒覺得饑腸轆轆，確實是很久沒有好好吃上一頓了。

    寧昭也不與顧清若客氣，拿起筷子先填了幾分飽，熱菜熱飯下肚，身上多了暖意，才慢慢放緩了手上的動作。

    顧清若早就失了品嘗美食的心情，此刻只捧著一碗桂花甜羹慢慢喝著。

    “說吧，到底什么情況。”顧清若沒好氣地瞪了兩眼面容鎮定的寧昭。

    若不是她們自幼就相識，這模樣還真能把人糊弄過去，以為沒什么大不了的呢。

    寧昭面上的笑意緩緩褪去，道：“京都高門大戶比比皆是，我不過一介五品小官，家父更是官階低微，哪里入得了湘東王府的法眼？不過，就算王府真的派人來提親，父親也不會同意的。”

    憑著蕭世子的門第人品樣貌，只要他愿意，自是滿京都的高門貴女等著他挑，王府自然不會把寧昭放在眼中。更何況能在刑部揚名的銀臺史，在外的名聲都不會特別好聽……

    而寧伯父則是慈父心腸，擔心寧昭嫁過去會受欺負罷。

    寧昭的祖上雖說也曾有蔭封，但是到底是三世而斬，她父親也不過是靠著仕途出身，俸祿微薄，府中清貧，自然是不能與累積百年的侯門伯府相比。

    這些顧清若都想過，所以才會在發現二人暗生情愫之時罵過寧昭糊涂。這世上好兒郎又不止那蕭世子一人，何與他糾纏，只會徒惹麻煩。

    “不過這些事情都在我們的預料之中，早就做好了打算，故而也算不得什么。只是……”

    這世上最怕的，便是一個突生變故。

    幾個月前，湘東王妃出門前去京城外的寺廟小住，為出嫁的長女求一送子觀音。

    原本一切順利，誰料回來的路上，突遇山雨凌冽，無論是轎夫還是下人們都不敢再往前行，不得不往山腰間的亭子里去避雨。

    前幾日王妃在寺里小住之時就山雨不斷。本也不妨事，不過下過幾場就停了。見這日天氣還算好，并未落雨，便想著趕緊下山趕回京城去。

    誰知行到一半便遇上山雨。那雨從午時開始下，竟一直到天將擦黑都未曾停過。

    這寺廟是王妃與別的夫人打聽的，說是求子最靈驗，就是路程偏遠，山路難行，若是天氣不好，來的人便更少了。

    果然山雨一下起來，路上除了湘東王府這一路人，再沒有見著旁人。

    天色馬上就要完全陰暗下來，而雨勢卻不見小，反而有越下越大之勢。眾人心中皆是打鼓，唯有跟著王妃數十年的老嬤嬤敢上去勸一句：“王妃，這雨怕是一時間停不下來，您可得快點拿主意，這亭子可不是能過夜之地啊。”轎夫和護衛倒還好說，可她們這些丫鬟婆子本就身子單薄，又沒有什么御寒之物，山中夜里極冷，怕是要被凍死在此。

    王妃也不曾見過這種情況，但是總歸是見過大場面的，心中倒還穩得住。

    待王妃問明了離下山還有一個時辰的腳程，當即決定回寺。

    這雨已經下了很久了，若是此刻下山，怕是會有山洪之險，不如原路返回，于寺廟中躲過此次大雨再說。

    沒想到就在回寺的路上，山洪就已經開始肆虐，將回寺的道路都沖毀了一半。

    眾人面面相覷，但此刻也不能再回頭，只能硬著頭皮摸索著往前走。

    只聽“轟——”一聲驚雷落下，眾人心驚肉跳，只道這一回生死由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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