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若忍不住打斷道：“難道王妃不測，蕭世子要守孝……”
不對。
才說到到一半，顧清若就自己將猜測否決了，王妃去世可不是什么小事，若是湘東王妃亡故，她絕不會一點消息都沒有聽聞。
“那到沒有，只是……”寧昭的一雙妙目緩緩望向窗外，躲避了顧清若探尋的眼神。
湘東王妃果然沒能回到寺廟，只有一個侍衛拼死從山洪中搶出了一條命來，返回寺廟中求援。
廟中此時收容了不少在此避難之人，聞言便有些心動。
能救湘東王妃這是便是對湘東王府天大的人情。但再大的恩情也得有命享才是，故而就算不少人心中蠢蠢欲動，但看到外面電閃雷鳴，大雨傾盆，不少人便歇了心思，不肯出聲。
還是主持打破了僵局，說人是從寺廟中出去的，出家人慈悲為懷，不能坐視不管，便點了幾位有武藝在身的弟子冒雨出門尋人。
正巧鄭大人與夫人也在寺中，聽聞此事匆匆趕來，便將府中跟來的護衛也都一并放了出去，助佛寺弟子一臂之力。
“鄭大人？”顧清若微微蹙起柳眉，問道：“哪個鄭大人？”
“御史鄭章。”寧昭道。
原來是他。
顧清若瞬間明了。雖說文官武將向來涇渭分明，少有往來，但是這位鄭大人，顧清若也是熟悉得很。畢竟在當今圣上還是皇子的時候，敢當著文武百官的面指著皇子大罵的御史可不多，鄭章就算其中一個。
無論是官場中人談起來，還是民間風評，鄭大人都當得起清正二字。如今遇到此事，自然也不會袖手旁觀。
人是派出去了。可直到夜深，也未能聽得什么好消息傳來。
時間拖得越長，湘東王妃的性命就越是危急。只怕是要派出更多的人才有一線希望。而主持已經加派過兩次僧侶，剩下的人還要負責寺中的事務，實在沒有更多的人手足夠調配了。
顧清若立刻猜出了接下來的事情：“鄭大人怕是親自前去尋人了罷？”
顧清若曾與鄭章有過幾次交談，也風聞鄭大人乃是忠良之臣，為人最是正直不過，若是旁人或許還會顧惜性命考慮再三要不要出手相幫，但是鄭章定然是不會猶豫的。
“是。”寧昭點點頭，嘆了口氣，“這或許就是命吧。”
她從前從不信命，到如今也不得不信了。
鄭章領了幾個侍衛，外加幾位膽大的鄉民去尋人了。這一去，居然讓他在山澗間發現了湘東王妃的蹤跡，及時將人救了回來。
不過此刻王妃也是出的氣多，進的氣少了。
要說湘東王妃到底福大命大。本來山寺中并無醫者，寺中的僧侶也不過會些皮毛，治些跌打損傷倒是可以，這再難便不會了。
湘東王妃面如金紙，就算此刻已經抬了回來，怕是也難撐得過去了。
無巧不成書。
那鄭夫人恰好乃醫女出身，拼力為王妃醫治，到底救回了湘東王妃的一條命來。
說到這里，寧昭苦笑一聲，道：“蘇蘇，你如此聰慧，已經能猜到了罷。”
顧清若默然，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確實不需要寧昭再解釋了。
滴水之恩便當涌泉為報，何況救命之恩。
這樣天大的恩情對于湘東王府來說是必定要報的，而且一定不能糊弄了事，否則御史們的唾沫星子怕是能埋了湘東王府。
據顧清若所知，鄭章有二子二女，長子現下十歲，正是求學之時，想必湘東王府是要廢上一番心思的。而鄭大人的長女與她三妹顧清莀年歲相似，很快就要及笄……
聯想到寧昭的婚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原來是鄭姑娘……”顧清若輕笑了一聲，說不出是諷刺還是感嘆。
“是啊。”寧昭也笑了笑：“有我這么個粗魯又不識規矩大體的在前邊比著，王妃瞧著鄭晴自是千般萬般的好。”
雖說那鄭小姐的出身比不上高門勛貴家的貴女，但到底也是詩書人家禮儀規矩教養出來的。更何況比起惡名在外的寧昭，鄭晴在王府眼里怕是要好得太多。
鄭小姐做了世子妃，雙方連了姻親，既報了恩，又能解決蕭世子讓人頭痛的婚事，何樂不為？
這救命之恩的大腦子壓下來，蕭世子定然不敢再有二話。
果然是造化弄人。
顧清若懷著心事，一時便沉默了。
“其實這件事也不是沒有回旋的余地。”寧昭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心頭一片苦澀：“只是有個條件。”
“什么條件？”顧清若涌起一陣不好的感覺。她了解寧昭，多年的風雨早就讓她把柔軟收藏得嚴嚴實實，若不是心冷到極致，斷不會流露出這種灰心的模樣。
“正妃我配不上，側妃的話，王府或許可以忍耐。”寧昭至今想起那個婆子譏諷的眼神，心中都如刀割一般痛。相比王府，她確實是出身低微不假。
但她從不虛負皇恩，今時今日之地位都是她用血汗換來的，哪怕仍然入不了湘東王府的眼，可是她堂堂正正、清清白白，無愧天地！
若不是為了蕭珩，她又怎么會任人如此輕賤！
寧昭要是真的以側妃之名嫁入湘東王府，只怕一個貪慕虛榮的罪名會背上一輩子，她的父親也將永遠抬不起頭來做人。
何況，要對著正妃低頭服小，寧昭做不到。
“放P！”顧清若氣得罵了句粗話，一拍桌子，紅木八角桌頓時被顧清若拍下一個角來，飛濺的木屑紛紛落到酒菜上。
顧清若：……
她絕對不是故意要糟蹋糧食的。
只是湘東王府未免太可惡了些，便是不允這門婚事，也不應如此作踐她人！
顧清若還未來得及把話說完，就聽到從敞開的窗戶外面，有熟悉的聲音傳來。
她的耳朵極銳利，早就聽到有馬車朝聚賢樓行過來，只是當時正與寧昭說著話，所以并不曾在意，而這馬車停下，來人一說話，顧清若就立刻警醒起來。
好啊，她還沒去找人算賬呢，這倒自己送上門來了。
顧清若冷笑著走到窗邊，朝聚賢樓那邊望了過去。
那聚賢樓門外，正扶著一位素色衣衫的女子下馬車之人，不正是湘東王府的簫珩蕭世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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