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子里張燈結彩，宴席很快就準備起來了。
因著是自家府里的小宴，也沒有打算邀請外人，便也不再分席，并一張大桌一同共坐。
上首自然是老鎮國公和老夫人的，下來便是鎮國公與鎮國公夫人。
雖說顧二夫人沒來，卻也在顧二老爺的座位旁空出來一個位置留給她。
下來才是以顧清若為首的姑娘少爺們。
顧清若來得晚了些，正好在去的路上遇到了顧景蘅。
今日正好是清輝堂考校功課的日子，便放得晚了些，顧景蘅天色擦黑才回到府里。一回府聽說顧彥荀回來了，連忙換了衣裳便趕過來，生怕自己太晚顯得失禮。
遇到顧清若，顧景蘅難免松了口氣。
“二姐姐。”
顧清若打量了顧景蘅一下，有些驚訝：“這身衣裳我記得是娘親做的。”
鎮國公夫人日常忙碌，要做衣裳只能晚上點燈熬夜縫制，刺繡做衣傷眼，鎮國公心疼，向來不肯輕易讓夫人碰這些針線。這套還是鎮國公夫人為了給顧景蘅賀歲特地做的，顧景蘅愛惜得很，只穿過一回。
“嗯。”顧景蘅點點頭，有些不好意思：“兄長難得回來一趟……”
顧彥荀性情頑劣，從前挨了先生不少的板子也沒改掉愛捉弄人的毛病。自然，府里就兩位少爺，顧景蘅自幼也沒少被這個哥哥欺負。
不過這些都是小兒之間的玩鬧，便也罷了。
只是卻有人趁著這個機會，對顧景蘅說了些不三不四的話，挑撥兩房少爺之間的關系。讓顧景蘅認為顧彥荀對他抱有敵意，將來必會想方設法奪了他的世子之位，讓他淪為笑柄。
幸好此時被鎮國公及時發現，鎮國公夫人當機立斷打了那些嚼舌根的三十板子，通通賣了出去，才將這股子邪風壓下來。
顧景蘅長大些，每次想起當年自己的幼稚行徑仍然覺得羞愧不已。
但顧彥荀跟個沒事人似的態度，讓顧景蘅心漸漸寬下來，倒覺得他的這位哥哥胸中自有一番天地，愈發敬重起來。
“呀，蘅弟這一身真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愚兄真是萬萬不可及了！”遠遠的就聽到顧彥荀調侃的話語，一點都不帶遮掩。
顧景蘅默了一默，他家的兄長，跟別人家的兄長怎么就差這么多！
要是都跟程琛的兄長一般，哪里還有會什么誤會！
顧清若走過去的時候暗中掐了顧彥荀一把，居然敢當著她的面欺負顧景蘅，是欠收拾沒錯了。
各自見了禮后落座，顧清若有些驚訝顧二老爺竟還沒未到場。
略想上一想，顧清若也知道，顧二老爺回府之后定然先去看顧二夫人了。那位夫人說自己不舒坦，顧二老爺自然要陪她用了晚膳，再盯著她服過藥才會過來。
說來當真悲涼。
當年顧二老爺也是與原配夫人琴瑟和鳴，如今人走茶涼，新人換舊人，連自己的兒子都顧不上了。
也難怪顧彥荀長久地不回府，他又不是面和的性子，干嘛回來給自己添堵。
宴席擺在園中湖邊的閣樓里，閣樓四面的窗戶都是可以拆卸的，此刻盡數卸去，換上了輕薄如蟬翼的紗簾。既能清楚地看到對面戲臺子上唱的劇目，又能防止湖邊的小蟲子飛進來攪了興致。
閣樓里到處都是高燃的燭火，將這一片湖邊照應得亮如白晝。
這空出來的位置，自然也顯得分外刺眼。
老國公沉了臉：“老二怎么還沒來。”
林管家連忙躬身回話，道：“回老太爺話，已經派人去請了。”
鎮國公與夫人對視一眼，心中皆不由得有些氣惱。
老二當真是個拎不清的，顧二夫人生顧禾茹的時候傷了身，不可能再孕。他膝下就這么一個顧彥荀兒子，不說好好教養，還弄得跟仇人似的，日后真不知道要如何收場。
若是不知道的外人，還當顧彥荀是他們大房的兒子呢！
顧彥荀像是此事跟其沒有關系似的，笑嘻嘻偷了一杯酒，湊到顧清若身邊跟她小聲搭話。
“姐，我剛剛跟蘅弟開玩笑呢，別生氣。弟弟在此給您賠不是了，還請原諒則個。”
顧清若忍不住笑了一聲：“讓你好好念書偏不聽，哪里學來的亂七八糟的渾話，連句話都說不清了。”
“我又不考功名，能聽懂不就行了。”顧彥荀笑嘻嘻地湊過來，道：“姐，你送我那件鎖子甲當真厲害，我剛剛試了一下，刀槍不入嘿！你那……”
得寸進尺！
顧清若白了顧彥荀一眼：“你以為這是大街上隨便買的麻布衣裳，還帶數件制作的？我那就一件，你要是嫌多，可以還給我。”
“別別別，我錯了。小弟自罰一杯。”
老夫人握著仙鶴杖，垂著眼瞼余光注視到四個孫兒的舉動。
兩個常年在外的孫兒這會子湊到一起竊竊私語，另外兩個端端正正地坐著，連目光都跟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朝著同一個角度和方向。
老夫人沒有阻止顧清若和顧彥荀的私語，反而在想是不是府里管得太嚴了，以至于把兩個孫兒都管傻了。
她記得以前顧景蘅也沒少跟著顧清若和顧彥荀做掏鳥窩摸魚遛馬的事情啊……
鎮國公夫人輕輕將茶杯放下，“叩”一聲輕響。
顧清若與顧彥荀便跟被點了穴似的止了話題，挺直腰板端正坐好，一派大家小姐、名門公子的規矩有禮。
老夫人頓時恍然大悟。
原來源頭在這兒呢……
沒等老夫人再多想，林管家提醒各位主子道：“二老爺，四姑娘、五姑娘到了。”
顧二老爺領著兩個女兒朝老國公和老夫人行禮，老國公并未叫坐，而是讓顧二老爺站著聽訓。
“是下人沒有說清入席時辰，還是你這個父親連兒子的洗塵宴都不想參加了。”
顧二老爺一聽，冷汗都要下來了。
老國公的這話，是當著眾人的面給他為難，一點情面都沒留。
還好丫鬟小廝們都已經撤了出去，此刻閣樓中只有府里的主子們。
但是當著小輩們的面子被這么數落，顧二老爺的臉上也是熱辣辣的：“父親言重，兒子不敢。只是回府晚了些，這才耽誤了時辰。”
顧彥荀抬手喝了一口酒，掩住了眼底的輕蔑和冷漠。
這就是他的好父親，睜著眼說瞎話的功夫都這么差勁，真當眾人都是瞎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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