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禾茹本來躺在榻上，正待云溪給她找些酸甜的點心吃，沒想到張嬤嬤竟然來了。

    顧禾茹看了一眼張嬤嬤手里端著的湯藥，敏感地感覺到了什么，坐起身往后挪了一步：“勞張嬤嬤辛苦了，只是我一直喝的都不是這個藥，這乍然換藥怕是病理相沖，還是不必了。”

    張嬤嬤從前也是宮里伺候的宮女，年紀大了得了恩典放出來，沒想到家鄉的親人早就離散，機緣巧合之下投到了老夫人娘家的門下。后來跟著老夫人陪嫁進國公府，一直跟著伺候老夫人，是老夫人最得力的心腹。

    許多事情也因著張嬤嬤的提點，老夫人才處理得更加穩妥圓滿。

    這一次的事情，老夫人不放心其他人，只能托張嬤嬤跑這一趟，張嬤嬤自然不會讓老夫人失望。

    “四姑娘，這是為您好，您不喝怎么行。”張嬤嬤看了一眼方姑姑，道：“方姑姑，您說呢？”

    方姑姑小心地咽了口唾沫，知道張嬤嬤這是在問慶王的意思，低著頭恨不得地上有個縫好叫她鉆進去：“姑娘，既是為了您好，您就聽老夫人的吧……”

    若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方姑姑說的就是慶王的意思，但顯然顧禾茹此刻并不能聽進去。

    “方姑姑！你到底在說什么！”顧禾茹怒視著方姑姑道：“王爺吩咐你好好照顧我，就就是這么照顧的么！？你就不怕日后王爺治你的罪么！”

    張嬤嬤在心里冷笑一聲，四姑娘真是隨父親，都到了這個時候還想著讓慶王給她撐腰。

    “四姑娘，不妨告訴您，王爺的意思是擇個良辰吉日，迎娶‘姑娘’進門。”張嬤嬤皮笑肉不笑，說道：“這話的意思，您不會聽不出來吧？”

    就在方姑姑往王府傳信的時候，老夫人和鎮國公夫人也沒閑著。

    方姑姑到底是婢子，乍一聽聞此事，雖然心中有幾分猜測，但始終是不敢做主子的主的。所以她在沒有得到慶王肯定的消息之前，要力保顧禾茹萬無一失，以待后續。

    老夫人和鎮國公夫人則不同，鎮國公府多年的基業，到底還是有幾分底氣在的，就算此事存著顧禾茹的過錯，慶王未必就那么干凈。所以得知方姑姑的人已經去通風報信的消息，老夫人也即刻派人往王府去了一趟。

    若在顧禾茹不知道的情況下處理了此事便處理了，可如今顧禾茹已經知道了，按照她的性子早晚是要捅到慶王面前的。而且顧禾茹與顧清若不和長輩們心中也不是沒有知覺，與其讓顧禾茹到時候在慶王面前給顧清若使絆子，還不如直接告訴慶王。

    老夫人料定慶王不敢留下這個孩子，哪怕他如今膝下單薄。

    當年慶王與圣上的爭斗仍然留有余波，最后當今圣上登位，慶王大傷元氣，久久不能平復，雖然手上仍然握有大權，但遠遠比不上當年。如今葉瑾煜自然不可能再讓慶王達到當年的盛勢，慶王不是甘于沉寂，沒有野心之輩，定然圖謀著上位之事。

    慶王妃母族漸漸式微，慶王需要一個新的勢力來支持他的野心和圖謀。

    這個時候顧禾茹出現了，哪怕她只是鎮國公府二房的姑娘，但是在世人眼中，慶王便與鎮國公府密不可分了。所以慶王便順水推舟，成了這樁好事。

    鎮國公夫人想得則更細些，畢竟她還有個女兒在宮里，她猜測慶王此舉，還有向上面那位示好的意思。一個娶了鎮國公的女兒，另一個便娶了她的堂妹，看著親近的同時，也算是變相地低了頭。

    至于慶王為什么沒選顧清莀，這是鎮國公夫人沒有想明白的事情。與淮陽侯府的婚盟不過是長輩私下之約，并不曾對外告知，顧清莀還是待嫁之身，既是鎮國公的嫡女、貴妃的親妹妹，又比顧禾茹年長，按理說慶王應該更傾向于顧清莀才對。

    雖然沒想明白，但是鎮國公夫人也算是變相地松了口氣，她可不想顧清莀嫁過去給慶王做側妃，更何況慶王府里還有幾個侍妾。她從小教養出來的女兒，怎么能去受那種委屈。

    就算是淮陽侯府，鎮國公夫人還是看在有一條不得納妾的規矩，才舍得點頭將顧清莀定下來。

    老夫人沒有鎮國公夫人想得多，但她既已猜到慶王圖謀重振聲勢，便知曉慶王絕不會在這個時候給自己添上這么個抹不去的污點，徒留給其他王爺打壓他的機會。

    要知道先帝可不止當今皇上和慶王兩個孩子，就算是公主殿下，也不是省油的燈。

    盯著慶王的人可不少。

    所以老夫人如愿地收到了慶王意料之中的消息。

    老夫人近日被顧禾茹的接連舉動已經將心都給傷透了，不愿意再去面見這個孫女，便托了張嬤嬤前去行事。

    張嬤嬤放下托盤，端起瓷碗緩緩走近顧禾茹，道：“四姑娘，這可是慶王府特地送來給您‘補身’的藥，您還是盡早喝了吧。”張嬤嬤可沒騙顧禾茹，這碗湯確實是慶王府送來的。

    老夫人都沒有料到慶王會做得如此絕情，連連嘆了好幾口氣，倒是四姑娘一臉鎮定，像是早就知道似的。

    “不！”顧禾茹不敢置信地連連搖頭，將枕頭被褥一一朝張嬤嬤砸了過來：“你走開！我不喝！”

    “走開！”顧禾茹近乎竭嘶底里地喊道。

    向張嬤嬤砸過來的東西，都被她身后的一個貌不驚人的小丫鬟一一接了下來，放到一邊的榻上。

    張嬤嬤舒了口氣，還是二姑娘想得周到，派了人跟她一起過來，要不然還真制不住四姑娘。

    “四姑娘如今病著，腦子糊涂了，做下人的可不能跟著犯糊涂。”張嬤嬤端著湯，目光冰冷地看向方姑姑。

    方姑姑被張嬤嬤的目光嚇得一個激靈，從宮里出來到王府伺候，方姑姑很少再能感受到這種被人牽著走的感覺了。張嬤嬤看她的目光，尤其像她當年剛進宮時，教導嬤嬤嫌她們蠢笨不耐煩的目光。

    回過神來，方姑姑想到王爺傳過來信，一咬牙指著兩個宮婢道：“你們去幫張嬤嬤，請姑娘服藥。”

    兩個被點到的宮婢在心中大呼倒霉，卻不得不認命地點點頭：“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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