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淮陽侯府，葉瑾煜倒突然想起一件事來。
葉瑾煜放了茶，一字一頓慢悠悠地問道：“我記得，鎮國公府跟淮陽侯府還有婚約？”
“咳咳咳……”顧清若頓時劇烈咳嗽起來。
剛剛不是她在質問嗎！怎么突然畫風一轉到這里來了？
“皇上您記性真好……”顧清若干笑了兩聲，心底開始召喚錦雀，怎么晚膳還沒好啊！膳房是在偷懶嗎怎么手腳這么慢啊！
“要不是程璟已有心儀之人，你是不是還想著嫁進淮陽侯府？”葉瑾煜并沒有就此放過顧清若，而是步步緊逼。
“不不不！絕對沒有！”顧清若立刻否認。
“最好沒有。”葉瑾煜微笑：“如果讓我發現……”
那她就死定了。
顧清若瞬間讀懂了葉瑾煜沒說完的話。
錦雀及時出現救了顧清若一命：“陛下，娘娘，晚膳已經準備妥當，還請移駕正殿。”
顧清若立刻起身：“那就走吧。”
葉瑾煜配合地站起身，跟在顧清若身后離開，心中暗道，話說得慢，這溜的速度倒是很快。
顧清若坐下后非常識眼色地給葉瑾煜盛了小半碗，接著就自己默默地吃，完全不敢再主動說任何話題。
剛剛那個話題太可怕了，她得緩緩。
她吃飯不喜歡有人站在旁邊伺候，所以布好菜之后宮婢都退了下去，一時間殿中無人，更顯得靜謐了。
“貴妃知道太后今日晚膳給朕上了什么菜么？”葉瑾煜慢悠悠地吃了一口面，問道。
嗯，是他喜愛的口味。
“……什么？”顧清若頓時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
“三鮮鹿茸羹。”
“……”
顧清若慶幸自己已經做好了準備，不然肯定會被面給噎死。
顧清若干笑兩聲，小心翼翼問道：“那……太后沒交代您今晚去怡春宮？”
“母后說，想快點抱上皇孫。”葉瑾煜似笑非笑。
“皇上——”顧清若不動聲色地往后挪了挪：“臣妾的傷還未痊愈……”
“這話你說了八百遍了，也該換個新鮮的了。”葉瑾煜忍不住瞪了顧清若一眼：“所以那碗三鮮鹿茸羹，我一口都沒喝。”
顧清若松了口氣，拍拍胸口。
說法就算老怕什么，管用就行。
“皇上其實可以……”顧清若小心翼翼地說了半句，就被葉瑾煜打斷了。
“不用試探我！”
當真是個喂不熟的小白眼狼！
“哦。”顧清若壓抑住往上翹的唇角，伸出手想偷偷往碗里撥一點辣椒，瞬間被拍掉了手。
“不是說傷還沒好嗎！不準吃！”葉瑾煜把辣醬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原本并不喜歡吃辣，卻往面里抹了一勺。
小氣！
當君主的不應該是寬容大度么！怎么她盡是在葉瑾煜身上看到睚眥必報和斤斤計較呢！
“皇上，我如果什么都聽你的，能不能讓我……”
“不行。”葉瑾煜仿佛知道顧清若要說什么，立刻拒絕了。
“為什么？”顧清若反問，難道她提出的交換條件還不夠吸引人？
葉瑾煜停下了用膳的動作，注視著顧清若，道：“今日下午，慶王暗樁上折子參了靜海軍一本。”
“參了靜海軍？”顧清若沒有料到這個回答，頓時疑惑起來。
靜海軍遠在濱海，與朝政牽涉遠遠沒有清河軍這么深，且向來不沾黨爭，只忠于圣上。打壓靜海軍，對當朝局勢沒有任何作用。
“還不是因為你跟韓懷灝走得太近之故。”葉瑾煜抬手執杯，掩去眼底一閃而過的戾氣。
韓懷灝對顧清若的心思有目共睹，也就是鎮國公府一直咬著不松口，此事才沒有下文。
但不知是誰放出的風聲，說是二人好事將近。兩大軍隊的將軍聯姻，自然會讓一些人坐不住。
“我與他的交情又不是第一日了。”顧清若并不覺得是這個原因：“要下手也不應該是這個理由……”
現在最看不清的就是慶王，他到底要干什么呢……
顧清若一路上走得飛快，宮人都知道貴妃心中有氣，不敢叫苦，只能咬牙死命跟著后頭。
哎呦喂，這神仙打架，遭殃的都是他們啊。
回到宮中，顧清若灌了一壺茶，壓了壓心頭火，吩咐道：“去！把宮門鎖了，就說我身體不適，誰來都不見！”
“是！”雪燕不敢違逆，立刻領命去了。
紫荊看顧清若一回來就是怒火翻滾的模樣，以為是太后那邊給了顧清若氣受，給顧清若換了盞新茶，微笑著道：“娘娘這話說的，皇上來了也不見么？”
顧清若冷笑一聲，道：“那你就讓他進來試試看！”
紫荊一聽，這話不對，立刻回頭用眼神詢問錦雀，這到底是什么情況？不是去太后那里請安么？怎么現在倒像是跟皇上又結了仇。
錦雀苦著臉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紫荊立刻心神領會，原來是被發現了。
姑娘是個多么聰慧的人，從前姑娘還在閨中之時，她們就從來沒能在姑娘面前遮掩過一分真相，別說是現在了。
“人是太后選的，也是太后封的，娘娘何必跟皇上過不去呢。”紫荊看著顧清若的神色，試探著勸道。
顧清若轉頭看了跟隨自己多年的貼身丫鬟一眼，氣極反笑：“好啊，原來連你也知道。你們都知道，就瞞著我一個人是么？”
“娘娘！”紫荊道：“我們就是知道了你一定會生氣，所以才拖著不敢言明。你還在養傷，氣大傷身，我們也是擔心會影響你恢復才瞞著的。”
“是啊娘娘。”錦雀連忙說道：“她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娘娘聽過也就算了，不值得為她氣壞了身子。”
顧清若深吸了口氣，緩了緩心神，才道：“我不是為她生氣，而是為了你們瞞著我。”這么多年了，她的侍女居然遇事還要瞞著她？她這些年都白教了？
“娘娘別生氣，我們知錯了。”紫荊和錦雀立刻跪下認錯，屋里頓時齊刷刷跪了一片。
顧清若立刻伸手去扶：“好了快起來，別再有下次了。”
“是。”丫鬟們立刻應聲，心中暗道，娘娘果然還是心軟，才說了兩句就放過她們了。
只是這么好的娘娘，太后怎么老是跟她過不去呢？
“娘娘，那您不生氣的話，若是皇上來了……”錦雀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見。”顧清若甩下這么一句話，便起身去了后殿，留下錦雀和紫荊面面相覷。
娘娘還說沒生氣，這分明就是生氣了啊……
等葉瑾煜在太后那邊伴著嘮叨用完一頓午膳之后，到棲鳳宮這邊見到的就是兩個苦著臉支支吾吾的宮女。
“皇上，貴妃娘娘身體不適，不能迎接圣駕了，您、您改天再來吧……”
守門的宮女心驚膽戰地說完雪燕交代的話，覺得人生前途黯淡無光。蒼天啊，天知道她們每次把皇上拒之門外都有多心塞，別的妃嬪球都求不來，貴妃娘娘還拒絕了皇上這么多次。
再一想到每次都是由她們來做這個守門的惡人，皇上想到她們沒有什么好印象就算了，可千萬別一怒之下把她們砍了啊。
“身體不適？”葉瑾煜一瞬間將這句話在心中轉了千百個可能，差點要當場宣傅紅月過來診治，但是看這守門宮女的模樣，卻不像是顧清若真的出事了。
若是顧清若真的有什么事情，棲鳳宮怎么會如此安靜。
于是葉瑾煜往后退了一步，一個眼神，身后跟隨的御前侍衛就立刻上前一人一邊架開了守門的宮女。
她們就知道會是這樣！
這差事干不了了！
守門的兩個宮女在心中哀嚎，眼睜睜看著皇帝陛下長驅直入，朝貴妃娘娘的寢宮去了。
“得罪了。”等皇帝陛下離開，御前侍衛立刻放開了對兩位守門宮女的挾持。
別人或許不知道，他們這些人可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就是對方沒反抗，若是真動起手來，他們幾個御前侍衛跟兩個宮女還真得打上一輪。
守門的兩位宮女擺擺手：“沒事，習慣了。”說完便把宮門緊緊關上了。
也就是皇上硬闖她們才沒有動手，換了旁人想闖棲鳳宮。哼。
葉瑾煜入了棲鳳宮的宮門，便再無人阻攔，或許也是知道攔不住，所以干脆沒攔著。
于是葉瑾煜進到宮殿之中，看到的便是顧清若未施脂粉，只用銀環挽了發，手里正拿了飛刀，以墻上掛著的一幅畫練手。
那畫上是一個人物，本是玉樹臨風翩翩佳公子，如今卻被顧清若用飛刀在身旁扎了一圈，雖說沒有一刀扎到他身上，到底已經將畫的意境完全破壞了。
見到葉瑾煜進門，顧清若只是轉頭看了他一眼，便將手中的飛刀轉了向，本該朝畫而去的飛刀，直直朝葉瑾煜刺了過來。
御前侍衛都沒有進入宮殿之中，盡數留在了外面，若是見到這個情景，還不得大驚失色，沖出來把膽大妄為竟敢行刺天子之人給剁了。
不過此刻只有顧清若這吃了熊心豹子膽之人和皇帝陛下在殿中。
葉瑾煜見此狀況，竟不見絲毫驚慌之色，而是微微一笑，站在原地，任飛刀朝他刺來。
仿佛顧清若要扎的人是旁人似的。
倒是顧清若見到葉瑾煜的反應瞬間變了神色，立刻飛身上前，趕在飛刀刺入葉瑾煜胸膛的前一刻，送出第二把飛刀，將前一把飛刀打偏截下。
在確認飛刀沒有傷到葉瑾煜一片衣角之后，顧清若松了口氣的同時，也不禁更加惱怒起來。
“你為什么不躲！不要命了么！”
葉瑾煜微笑著將氣得微微發抖的顧清若摟入懷中，吻了吻她的額頭，道：“若是如此能讓你消氣，挨一刀又如何。”
“你！”顧清若推了一把，沒推動，只能恨恨地在葉瑾煜肩頭咬了一口：“你就是料定了我不會傷你。”
葉瑾煜撫了撫顧清若的長發，為她把散落的發絲別到耳后，語氣溫柔：“你舊傷未愈，動氣無益于身體恢復。若是旁人惹了你，我自會幫你出氣。”
顧清若哼了一聲，掙開葉瑾煜，將手中的剩下的飛刀扔到銀盤中，道：“沒人惹我，我閑得發慌。”
葉瑾煜知道顧清若甚少動氣，身為三軍之帥，她早就學會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是偶爾在她親近之人面前，仍然會忍不住流露出來。
葉瑾煜也不需要她忍著，他護著她，就是為了讓她能夠活得自在肆意，無需在他面前掩飾。
這么多年，能讓顧清若動氣的無非就是那幾件事，聯想到方才太后對他說的話，葉瑾煜很快就將原因猜了出來。
“她是太后的世侄女，只是太后閑暇苦悶，需要有個人陪著罷了。”葉瑾煜走近顧清若，道：“若是我說連她的模樣都未記住，貴妃娘娘心情可有好轉？”
顧清若控制住上揚的嘴角，故意別過眼去不看葉瑾煜：“哼，皇帝陛下天生過目不忘，說什么未看清，花言巧語。”
“除了你，天下間再無我愿意費心力記住之人。”葉瑾煜目光灼灼，唇邊是讓顧清若動心的微笑。
聽聞此話，顧清若沒有再拒絕葉瑾煜的觸碰，甚至主動去拉他的手。
“我信你。”顧清若目光清澈，朱唇勾起：“我從未氣過你……”
她知道若是沒有葉瑾煜的縱容和寵愛，她根本不可能在宮里還過得如此肆意。相比之下那些小小的麻煩，根本不算什么。
“唉。”顧清若嘆了口氣：“真不知道太后到底要我如何做才會不那么討厭我。”
太后不喜歡她簡直就是宮里人盡皆知的事情，這次這位千嬌百媚的容婕妤，正是太后的手筆。宮里的貴妃娘娘，就是皓國赫赫有名的將軍顧清若一事，顧清若不知道太后是何時知曉的，但是太后的行動卻一直說明了她是對顧清若的不滿意。
要不然怎么每次顧清若一出征，太后就趁機往葉瑾煜的后宮里塞人。雖然每次都是美人，可每次的風格類型都不同。
上上上次是端莊雅致、上上次是賢德淑秀、上次嬌憨可人……這次是嬌媚入骨。
不過她們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跟顧清若完全不一樣。
太后為了分她的寵，真是煞費苦心啊。
“母后并不討厭你。”葉瑾煜看顧清若一臉，你別騙我了我根本不信的表情，就把后半句反而很喜歡你的話咽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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