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jiān)們將路都清開了,一路進了御花園,只有清晨的微風拂面,并未遇見半個人。身后的隨從宮女也都是遠遠跟著,并未上前。
顧清若知道,太后這是有話要說。
“貴妃啊,你知道,其實哀家并不怎么喜歡你。”太后一開口就是石破天驚的驚人之語。
顧清若被噎了一下,太后,知道您身份尊貴誰都不懼,但是話說得這么直白,還是有點傷人的……
“臣妾年輕不知事,還請?zhí)蠼陶d。”顧清若只能這么回答。
太后輕輕笑了一聲,又道:“若是皓國威名赫赫的鎮(zhèn)國將軍都不知事,那還有誰能更清明呢?”
顧清若好像沒聽懂:“太后您是在說臣妹么?臣妾也許久不見臣妹了,倒是想念得很。”
“你以為跟皇帝的那點障眼法,沒有先帝跟哀家的默許,真能瞞得住天下萬雙眼睛?”太后直截了當?shù)匕言捥裘髁恕?br />
顧清若已經(jīng)猜到太后知曉此事,可她沒想到的是,先帝居然也知道?!
顧清若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先帝居然沒有砍了她,確實是英明睿智,大度能容!
只是太后若一直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如今挑明的目又是什么?
不過既然已經(jīng)被拆穿,顧清若再裝也沒意思了:“太后睿智無雙,微臣與皇上的雕蟲小技自然瞞不過您的慧眼。只是今日太后召微臣前來,想必還有其他事情吧?”
“將軍果然是機敏過人。”太后不由得心道,這么快就發(fā)現(xiàn)了她是站在皇帝那邊,怪不得皇帝喜歡她,誰不喜歡聰明人呢?
“不敢當。太后請說便是。”顧清若既被拆穿,也不再端著病殃殃的樣子,自帶了三分氣勢在其中。
太后在湖邊站定,面前是湖水波瀾,粉面萬千,天上便是澄清高遠。
“從見到你的第一眼起,哀家就知道,這后宮是困不住你的。”
“臣妾參見太后。”
“起來吧。”太后抬抬手,道:“賜座。”
顧清若謝過便落了座,眼角掃到下面坐的一人,便笑到:“婉美人真是勤快,既要安排打點皇上的圣壽,還記著日日過來侍奉太后,當真是辛苦了。”
“娘娘謬贊,臣妾不敢當。”婉美人笑得婉約,嘴里卻不甚客氣:“臣妾不過是盡本分而已。”言外之意便是顧清若不盡責了。
顧清若又怎么會聽不出來,只是懶得與她爭執(zhí),只道:“本宮身子向來孱弱,眼下又是初愈。太后體恤臣妾,倒是有勞美人多費心了。”
婉美人暗暗咬牙,明明是太后皇上給她的恩典,到了貴妃嘴里,倒成了太后和皇上體恤她身體不適了!
“好了,婉美人有事就先去忙吧,貴妃你留下來陪哀家說說話。”太后不知是不是懶得聽她們的言語官司,便發(fā)了話。
“是。”婉美人得了吩咐也就告了退,她進宮時日短,用得上的得力宮人不多,又加上是第一次操持宮中大事,確實有點忙得腳不點地。太后既送了客,她就順勢離開了。
顧清若感念太后上回給自己遞的消息,知道太后隱約在幫她,便也沒有先前那么畏懼太后了。
太后一起身,見福嬤嬤沒動靜,顧清若便乖覺地上前扶住了太后。
“好孩子,陪哀家去外面走走吧。”太后難得慈愛得拍了拍顧清若的手。
顧清若有些受寵若驚:“是。”
太監(jiān)們將路都清開了,一路進了御花園,只有清晨的微風拂面,并未遇見半個人。身后的隨從宮女也都是遠遠跟著,并未上前。
顧清若知道,太后這是有話要說。
葉瑾煜留在棲鳳宮用了晚膳,這才轉回御書房議事。
路上趙公公得了信,湊到葉瑾煜跟前低聲道:“回稟皇上,東西已經(jīng)弄到了。”
“拿去給黑松查,查清楚了再來回朕。”葉瑾煜冷聲道。
“是。”趙公公應下。因跟了葉瑾煜多年,有些話趙公公也就順嘴提了一句:“皇上,您是懷疑傅大人……”
葉瑾煜眼中劃過一絲冷意:“朕從不懷疑傅紅月的醫(yī)術和她對清清的情誼。”
那就是懷疑貴妃欺瞞了。趙公公聽話聽音,立刻將事情想通了。
趙公公有時候就真是想不通了,這皇上就差沒把心窩子給貴妃掏出來了,貴妃怎么回回都有新招數(shù)來對付皇上?
皇上喲,您看這后宮佳麗三千,隨便換哪個主寵一寵不比這個強?
不過上回生這么大的氣,連御前侍衛(wèi)都讓皇上以喂招之名揍傷好幾個,說復寵就復寵了。貴妃熬的迷魂藥,是真的厲害。
“反正我不管,她要是敢動到我頭上,我可不會給她面子。”顧清若微微抬起下巴說道。
她和她的屬下都是刀口舔血,真刀真槍廝殺過來的,比起沒見過什么血腥場面的后宮嬪妃要心狠手辣多了。
婉美人要是真的想不開,顧清若不介意成全她。
顧清若還挑釁地補了一句:“反正我看她不順眼,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不是么?”
本來是貴妃與婉美人一起操持的事情,如今讓婉美人一手攬下了,那貴妃面子下不來,作勢為難一番也是合情合理的嘛。
“你放心,她不敢動你。”葉瑾煜捏了捏顧清若的下巴,說道:“我的人,誰敢動?”
“這可是你說的,可別后悔。”顧清若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不知順勢生了什么主意。
葉瑾煜失笑,道:“我向來一言九鼎,自然不會后悔。”
沒有最好。”葉瑾煜意味深長地彎唇笑了笑,道:“若是有,你最好瞞得一絲不漏,千萬別叫我知道。”
顧清若頓時頭皮發(fā)麻,低頭沒有回話,轉頭說起別的事情來。
“你的那位新寵,今日剛領了管事的對牌,就來刺探棲鳳宮的用度了。”她想起今日瑤紅來回話的時候也是滿臉的不敢置信,新官上任三把火是沒錯,可直接用棲鳳宮開刀,就有點讓人驚訝了。
“這還不是你的錯?”沒想到葉瑾煜完全不向著她說話,反倒說:“要不是你惹了母后被罰,又不愛惜身子添了新病,有她如今什么事?”
顧清若:……哪來的這么不講道理的人?
葉瑾煜冷笑一聲,俊顏浮上冷厲,反問道:“你養(yǎng)那么多部下,難道都是廢物?現(xiàn)在還要你親力親為?”
這個話聽起來很是嚴重,一不小心就要傷及無辜。
顧清若立刻回答:“不是,都是我太過操心的緣故,凡事都要問個清楚,已經(jīng)習慣了。”
“那就改了。”葉瑾煜顯得非常不講理。
顧清若:……
您這么霸道,太后知道么?
半晌,葉瑾煜深深地看了顧清若一眼,道:“別瞞著我。”
顧清若心中一凌,面上端出笑意來:“我哪敢有事瞞著呢……”
“反正無論我如何偽裝,最終都會被你看破,不是么?”顧清若彎唇嫣然一笑,道。
“說吧,這次又是為何把自己弄成這幅模樣。”話沒說兩句,就被葉瑾煜帶了話題,儼然是要逼供的。
顧清若坦白從寬,實話實說:“從前的舊疾復發(fā)而已。”
葉瑾煜也是見過她舊疾復發(fā)的模樣,但多是傷口紅腫發(fā)炎,陰雨天疼痛之類的,還從未見過能讓顧清若都顯得虛弱的情況。
“又加上前幾日驟雨,忽而變了天,患了風寒濕氣,看著便嚴重了些,其實不妨事的。”
顧清若解釋完,冷不丁被葉瑾煜狠狠地彈了一下額頭,頓時愣了。
“身上不好還敢撐著給朕跳什么破舞!從明日起,所有的軍務都給朕暫停!只要不是被打到皇城腳下了,全部不準處理!”
顧清若捂著額頭眨眨眼,道:“皇上,您知道有個詞,叫昏庸無道么……”
一只修長而有力的手伸過來,握住了顧清若的手,道:“我在。”
顧清若一下子清醒過來,問道:“皇上這個時候不在御書房里處理政務,怎么到這里來了?”
“不是你叫朕過來的么?”葉瑾煜反問道。
顧清若一臉茫然,她什么時候叫葉瑾煜過來了?今日除了葉珺寧來過一趟,她送了客不多會兒就歇下了。
對了……葉珺寧……
“是公主跟你說了什么吧?”顧清若猜測道。
“在我面前還裝,有意思么?”葉瑾煜挑眉問道。
顧清若沉思了片刻,點頭:“有意思!”
葉瑾煜俯下身,想聽清顧清若說了些什么。
顧清若緊閉著眼睛,手指緊緊攥著身下的床褥,喃喃道:“不要……不要去……”
不要去哪里?
然而顧清若說到這里,卻再也沒有下半句,眼角滑下一滴淚來。
她居然在哭……
葉瑾煜的心一抽,恨不得立刻知道顧清若的夢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如今不要說原諒不原諒她的事情,就算她要天上的星星,他都會想法子給她摘下來。
顧清若一覺睡得極不安穩(wěn),卻很長,一直到逼近黃昏,才掙扎著醒過來。
她伸出素白纖細的手撩開床帳,喚了一聲:“璧青……”
顧清若未施脂粉,能看得出來臉色不如從前紅潤,本就白皙的皮膚透出一股不健康的白。
就算是這樣,還是流露出一種高傲不屈的氣勢來。
葉瑾煜深知,她的所謂柔弱和服軟,都是裝出來哄他的。真正的顧清若,殺伐決斷,心智堅定,遠非常人可比。
哪怕是如今的模樣,也不過是為了達成某個目的而故意要做給他看的。
但是就算葉瑾煜什么都知道,他還是來了。
他俯下身輕輕拂過顧清若的臉頰,道:“我該拿你怎么辦才好……”
顧清若在夢中睡得并不安穩(wěn),皺著眉囈語道:“不要……”
棲鳳宮。
瑤紅見到葉瑾煜匆匆而來,不由得在心中再次感嘆姑娘的料事如神。
“皇上,娘娘午后困乏,正在歇息,還未起身。”瑤紅側著身微微擋在葉瑾煜的面前。
葉瑾煜站住腳,道:“她從來不在這個時辰午睡。”
瑤紅低頭答:“娘娘近日神思倦怠,所以休息得遲了些。”
“無妨,朕只是進去看一眼。”光憑瑤紅一張嘴,怎么可能攔得住葉瑾煜。
趙公公深體上意,出手輕輕攔住了瑤紅,讓葉瑾煜能順利進入顧清若的寢殿。
寢殿里放著厚厚的帷帳,將光線都遮擋起來,仿佛夜晚。雖開了窗戶透風,又點了去味的素香,空氣中卻還殘留了一絲藥味。
顧清若就這么閉著眼,安安靜靜地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若不是她還在呼吸,葉瑾煜幾乎要懷疑她是不是已經(jīng)……
“皇兄別擔心,傅大人醫(yī)術精深,只說是舊疾而已,不妨事的。”葉珺寧看皇兄臉色難看,不由得說道。
葉瑾煜已經(jīng)知曉了顧清若的意思,心中清明,卻也對顧清若氣不起來。
膽大妄為!竟然拿自己的身子來開玩笑!
若是此刻顧清若在身前,葉瑾煜定要好好教訓于她,讓她好張長記性。身為一個大將軍,連先后主次都分不清。
臣妹僭越,皇兄責罰也罷,今日話已完,任憑皇兄處置。”葉珺寧痛快地把話說完,心底舒暢了些。
要說這后宮中位分低的嬪妃還得向她行禮,可要是一朝得了臉,升了位分,她還得稱一聲皇嫂嫂。葉珺寧是晚輩,更是臣子,不能置喙葉瑾煜所行之事,但她必須要說,坐視不理更不是她的風格。
“皇兄還要多謝你,談何責罰呢?”葉瑾煜說道。
葉珺寧這才反應過來:“皇兄不知清清患病之事?”
葉瑾煜難得苦笑地搖了搖頭:“她要瞞著的事情,怎能讓朕知曉呢?”
顧清若在他面前瞞得一絲不露,便是不想讓他知曉此事。如今想讓他知道了,便借葉珺寧的口說了。
“皇兄別擔心,傅大人醫(yī)術精深,只說是舊疾而已,不妨事的。”葉珺寧看皇兄臉色難看,不由得說道。
葉瑾煜已經(jīng)知曉了顧清若的意思,心中清明,卻也對顧清若氣不起來了。
膽大妄為!竟然拿自己的身子來開玩笑!
“這是在哪不痛快了?跟朕說,皇兄給你出氣。”葉瑾煜向來對葉珺寧分外縱容,半點不生氣。
葉珺寧哼了一聲,道:“若是臣妹說是皇兄惹的,皇兄當如何?”
“哦?那還請皇妹明示。”
葉珺寧落了座,道:“皇兄恕我多嘴,只是此事我覺得你做得有些不妥。你怎么能在清清病中冷落她呢?!”
“病中?”葉瑾煜立刻就發(fā)現(xiàn)了葉珺寧話語中透露的信息。
“是啊。”葉珺寧點頭,“我不知道你們之間有什么事情,但是若你還對她有三分情分,就不要讓她在病中憂心。”
這是在哪不痛快了?跟朕說,皇兄給你出氣。”葉瑾煜向來對葉珺寧分外縱容,半點不生氣。
葉珺寧哼了一聲,道:“若是臣妹說是皇兄惹的,皇兄當如何?”
“哦?那還請皇妹明示。”
葉珺寧落了座,道:“皇兄恕我多嘴,只是此事我覺得你做得有些不妥。你怎么能在清清病中冷落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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